蕭玦果然在。
還是那件深藍色舊袍,坐在最末的位置,麵前的酒杯空著,隻有一碗白米飯,襯得他比周圍的燭火還要冷清。
他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她的位置就在太子旁邊。
“七弟,我在這兒等你許久了。”
蕭玦抬頭,就見到蕭靈陽笑意盈盈的臉。
他盯著她,沒說話,用眼神質問:你又想做什麼?
周圍已有目光投過來,帶著探究和看戲的意味。
蕭靈陽逼自己擠出個淺淡的笑:“青禾,帶七弟來我身邊坐。”
青禾不情不願地引著蕭玦過來,他走得極慢,落座時,他故意把椅子往後挪了半尺,與她拉開距離,動作裡的抗拒幾乎寫在臉上。
蕭靈陽假裝沒看見,執起酒壺給他斟酒。
銀壺的壺嘴剛要碰到杯沿,蕭玦突然抬手按住了杯口。
“不必。”
他吐出兩個字。
壺嘴晃了晃,酒液濺在他手背上,他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
蕭靈陽順勢鬆了手,她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緒。
“是我唐突了。”
她這副怯生生的樣子,恰好落入對麵太子眼裡。
太子皺了皺眉,敲了敲案幾:“七弟,皇姐好心給你斟酒,你這是什麼態度?”
蕭玦沒看太子,隻盯著自己手背上那點酒漬,像是要盯出個洞來。
半晌,他端起空杯,仰頭灌了口空氣,動作似乎是在賭氣。
宴席過半,禦膳房端上一盤清蒸大蝦,通紅的蝦身臥在玉盤裡,蝦須微微蜷著,看著倒有幾分鮮活。
蕭靈陽的目光剛落上去,係統的電流就竄過手腕,輕得像螞蟻爬,卻足夠讓她指尖一麻。
來了。
她拿起銀筷,夾起一隻蝦,動作故意放慢。
她故意頓了頓,像是被紮到了,縮回手,指尖已泛起一點紅。
“嘶……”
她輕呼一聲,放下筷子,看著那盤蝦。
“這蝦……好尖的殼。”
饒是在做任務,但她這幅白蓮的樣子,連自己也唾棄。
坐在對麵的三皇子笑了起來:“皇姐金枝玉葉,還怕這點小刺?”
蕭靈陽低下頭,故作為難。
“在府裡都是侍女剝好的,我……我怕紮。”
她說得坦蕩,仿佛讓人為自己剝蝦是天經地義。
周圍響起幾聲低笑,沒人覺得不妥。
長公主嘛,就該被千嬌百寵。
隻有蕭玦,端著酒杯的手一頓,側臉的線條瞬間繃緊。
他的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蕭靈陽迎上他的視線,睫毛顫了顫,適時地露出點怯意。
“七弟……你剝蝦是不是很拿手?我看你在禦花園喂貓時,抓魚可快了……”
話一出口,她就感覺到係統的電流鬆了鬆,不再往骨頭縫裡鑽。
她竟把他比作抓魚的貓,用最溫柔的語氣,羞辱他。
蕭玦的臉徹底沉了下去,攥緊了酒杯。
因為用力,連帶著手背的青筋都跳了跳。
“七弟?”
蕭靈陽又輕輕喚了一聲,聲音裡帶上了點委屈,“若是不便……”
“沒什麼不便。”
蕭玦冷冷的開口。
青禾會意,把蝦端過去放到了他麵前。
他放下酒杯,拿起一隻蝦,動作快得近乎粗暴。
蝦殼被他硬生生掰斷,蝦須紮進他的指尖,滲出血珠,他卻像沒看見似的,繼續剝著。
蕭靈陽坐在他身邊,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壓抑氣息。
她垂下眼不敢再看,隻能盯著自己交握的手。
周圍的目光都聚了過來,帶著看熱鬨的興味。
有人低笑,有人搖頭,卻沒人說什麼,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給長公主剝蝦,本就該是這樣的。
【虐渣值+100……+50……蕭玦屈辱值+150。】
係統的提示音在腦海裡響著,像在計數。
蕭靈陽卻覺得那聲音格外刺耳,蓋過了殿內的絲竹,蓋過了眾人的笑語,直直地鑽進她的耳朵裡。
她看著蕭玦指尖的血珠滴在蝦殼上,紅得刺眼,突然想起他在禦花園喂貓時的樣子,那時他的眼神雖冷,卻沒有這般濃烈的恨意。
“皇姐,剝好了。”蕭玦的聲音冷不丁響起,把她的思緒拽了回來。
他把剝好的蝦仁放在她碟子裡,蝦身完整。
他的指尖還沾著血珠,混著蝦的腥氣,看著格外狼狽。
蕭靈陽拿起銀筷,夾起蝦仁,卻沒送進嘴裡。
她盯著那白嫩嫩的肉,突然笑了笑,聲音清淺:“七弟剝得真好,比府裡的侍女還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