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江府衙。
燭火搖曳,將一張張疲憊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趙康坐在主位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發出單調的“篤篤”聲。
他的臉色蒼白,眼圈發黑,從揚州一路逃到鎮江,這位大夏天子連口熱飯都沒吃上。
下方站著十幾個同樣狼狽不堪的官員,有的衣袍上還沾著泥汙,有的連官帽都丟了。
這就是從揚州逃出來的全部文武百官。
原本浩浩蕩蕩的隊伍,數萬禦營軍,如今隻剩下這點人。
“諸位愛卿。”
趙康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清了清嗓子,“眼下局勢危急,金人勢大,朕……朕需要諸位出謀劃策。”
話音剛落,一個留著花白長須的文官立刻站出來。
“官家!”
他的聲音慷慨激昂,“臣以為,眼下揚州尚在抵抗,城中洛家軍正與金人血戰!”
“我朝應立刻調集江南各州府兵馬,組建援軍,馳援揚州!”
“隻要能守住揚州,江北就不會丟!”
趙康的手指停頓了一下。
他抬起眼皮,瞥了那文官一眼,隨即又垂下眼簾,繼續敲擊扶手。
“嗯,還有呢?”
那文官愣住了。
他剛才說得那麼激動,官家居然隻回了一個“嗯”?
旁邊另一個官員見狀,也硬著頭皮站出來。
“官家,臣以為,即便揚州難以守住,我們也應當趁此機會,在江南組織防線。”
“由官家禦駕坐鎮,號召各路兵馬,依托長江天險,金人騎兵再強,也難以渡江。”
趙康還是那副表情。
“嗯。”
他又看向下一個人。
那人是個年輕的侍郎,穿著一身皺巴巴的官袍,此刻額頭上冒著冷汗。
他跟著趙康從北邊一路跑到南邊,早就摸清了這位官家的脾氣。
皇帝不想守。
皇帝想跑。
但皇帝不能自己說出來,得有人替他說。
年輕侍郎深吸一口氣,拱手道:“官家,臣以為,眼下局勢複雜,不可輕舉妄動。”
“官家乃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豈能身涉險地?”
“臣建議,官家先行移駕臨安,主持大局,調度天下兵馬。”
“而江北……”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周圍的同僚,“江北按照以往經驗,恐怕難以久守。”
“但我們可以給那些還在抵抗的將士們加官進爵,讓他們多支撐一段時間,為江南爭取布防的機會。”
“至於鎮江這裡,臣願與幾位大人留守,組織防線,防備金人渡江。”
這話一出,大殿裡頓時安靜了。
所有人都聽出來了。
這是在給皇帝鋪台階。
讓皇帝光明正大地跑路,還能順便給自己立個“主持大局”的牌坊。
趙康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愛卿所言甚是。”
他站起身,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朕……朕也不願離開江北,但國家社稷為重,朕若有失,天下將亂。”
“既然如此,朕便先行移駕臨安,調度天下兵馬,支援江北。”
“諸位愛卿留守鎮江,務必守住長江防線!”
說完,他轉身對身邊的宦官吩咐道:“擬旨!”
“立刻擬定兩道詔書!”
“一道,任命留守鎮江的諸位大人為江南防禦使,全權負責江南防務。”
“另一道……”
他頓了頓,“任命淮東製置使,人選暫定,等江北軍情明確後再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