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了一段,大夫便道:“好了。”將書拿回來交與蘇見微,又問:“除了頭疼,大人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陸紹寧道:“左肩,胳膊肘和腿,後背似乎也疼。”
兩人都知道他左肩中暗器,胳膊肘劃了道口子,腿有青紫和擦傷,後背也有撞擊傷,這些傷雖沒腦後傷那麼嚴重,但疼是肯定的。
大夫又把過脈,說道:“眼下所看,陸大人除了失去六年記憶,沒有彆的不適,餘下隻等繼續恢複。”
蘇見微問出了陸紹寧想問的話:“那我家夫君的記憶該怎麼恢複呢?”
焦大夫回道:“關於這點,恐怕不隻是老朽,孫院正也毫無辦法,也許假以時日能好,也許一輩子也不會好,又也許,還有彆的症狀會顯露,隻看之後數月病情又會如何。”
蘇見微此時明白了,對於腦子裡的病,大夫無能為力。他們隻能治後腦的外傷,至於其它,便隻能聽天由命,看陸紹寧自己的造化。
蘇見微很快想,失去六年記憶,在日常瑣事上好像沒什麼大的影響,可陸紹寧的官職仕途呢?這會不會影響他的能力和判斷,讓太後覺得他無法勝任大理寺丞一職,從而再將他調回翰林院?
那對他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但從他的角度想,他並沒有升任大理寺丞的記憶,也許沒那麼難受?
此時焦大夫道:“大人既已醒來,就可以讓人去煎藥了,大人先吃些東西,再喝藥。”
蘇見微想了起來,連忙應下,然後朝大夫道:“夫君雖已醒來,但今夜天色已晚,又恐晚上有意外,還須勞煩大夫在府上再住一夜,換洗衣服之類,我讓人去大夫家中取來。”
焦大夫點頭答應,又看了看陸紹寧,這才離去。
蘇見微問陸紹寧:“餓了嗎?想吃些什麼?粥?”
陸紹寧在傷中,自然沒什麼胃口,但確實能感覺到腹中空空如也,隻想喝點粥。
蘇見微說道:“廚房備著雞絲粥,我讓人端來。”
陸紹寧又“嗯”了一聲,蘇見微吩咐下去,隨後又看向他:“粥大概無須太久,要不要先靠一會兒?”
“好。”他答。
她便在他身後放了靠枕,扶他靠著。
陸紹寧順勢拉住她的手:“你一直守在我床邊?眼睛都熬紅了。”
蘇見微有些錯愕,幾乎想抽出手,卻又覺得不合時宜,哪怕他沒失憶他們也是夫妻,沒必要如此涇渭分明。
她便沒有動,任他握著自己的手,帶著幾分客氣道:“你能安然醒來就好。”
這是事實,也是此情此境應該說的話,陸紹寧卻覺出她的賢惠關心,回道:“出這樣的事,讓你受累了。”
蘇見微不知能說什麼。
他又問:“我父親是怎樣離世的?生病還是……”
蘇見微回道:“是生病,腦疾,病來得快,人也走得急,從病發到離世,不過半月。好的是人沒怎麼受罪。”
聽聞父親離世的情況,陸紹寧神色黯然,一言不發。
蘇見微安慰道:“父親走的時候,你一直陪伴左右的,應該是該說的話都說了,不曾留遺憾。”
“可惜,我此時竟都忘了,這樣大的事都忘了。”陸紹寧失落道。
“會想起來的,明日再讓孫院正來看看。”
好一會兒,他才問:“那母親呢?”
蘇見微說:“父親離世後,母親哀傷,不願睹物思人,就執意搬去了相國寺做居士,青燈古佛,過得十分清儉,但也安逸。”
“相國寺……”陸紹寧又是沉默不語。
怕他擔心,蘇見微繼續道:“我每月會去看她,看看她可有缺衣少食,杜媽媽也陪在她身邊,隻是這一回你受傷,我怕母親無端憂心,就沒讓人去通稟。”
陸紹寧看向她:“確實不必去通稟,徒勞她掛心。”
他想了想,又問:“既然父親離世,我該守孝,為何又升了職?”
蘇見微想他大概迅速就收拾了情緒,察覺到了裡麵的邏輯,便解釋道:“夫君的確上報了孝期,才守孝數月,恰逢先皇駕崩,當今皇上、也就是之前的太子登基,曾經的申皇後做了太後。
“那時正好出了一宗謀逆案,牽連好多老臣,朝廷職位空虛,太後便親自下了懿旨讓夫君奪情上任,且直接升任大理寺正,又過兩年,升任大理寺左丞。
“如今的大理寺卿是申懷仁大人,大理寺少卿為李欽大人,大理寺右丞名為周顯陽,前日得知夫君受傷後來探望過。”
“申懷仁,那是皇……太後的堂兄。”
而李欽,資曆雖老,卻是萬事不沾身,所以如今的大理寺便全掌控在申懷仁手中,也就是太後手中。
陸紹寧沉默不語,蘇見微問:“這些事,夫君有印象嗎?”
陸紹寧輕輕搖頭:“沒有,記不起分毫。”
看著他,蘇見微幾乎就想問:“那你記得你新收的蓁蓁姑娘嗎?還有醉花樓那個給你寫詩的花魁娘子紅顏知己?”
但這話太小性,他又在傷中,還不知後麵是什麼情況,她忍著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