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見微不說話。
他又問:“你說她五歲?是虛歲五歲了?”
“是滿五歲了,虛歲六歲。”
“那就是我們才成婚就有了她?”他問。
蘇見微點頭:“差不多成婚兩三個月懷上的。”
陸紹寧露出輕柔的笑來,相比剛才父親離世、母親離家的哀傷,先皇駕崩、自己遇襲的緊張形勢,這算是最好的消息。
不管怎麼說,身居高位、妻兒相伴,這未來的一切,似乎正是自己想要的。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蘇見微又說了些身邊發生的事,陸紹寧多問了一些,到夜深,畢竟是重傷,陸紹寧累了,蘇見微也累了。
蘇見微道:“我去旁邊榻上躺一躺,再讓你熟悉的珍珠在你床前看著,你有事便叫人。”
陸紹寧拉住她道:“那榻上不舒服,要不然你就睡在我身旁?”
蘇見微心中竟湧起幾分尷尬,馬上道:“你有傷,彆讓我撞著了你,那榻還好,我之前躺過,不覺得不舒服。”
陸紹寧慚愧又無奈地朝她道:“那你好好休息,不必擔心我。”
蘇見微看他一眼,將丫鬟叫來值夜,自己去了隔間的睡榻上休息。
其實這幾日都很累,當然困乏,可如今躺著,卻睡不著。
陸紹寧醒來了,卻失憶了。
竟會失憶,怎麼會失憶呢?
她大概能揣摩到他的心理,自己從重傷中醒來,見到新婚燕爾的妻子寸步不離守著自己,得知時間已經過去六年,兩人一同經曆許多風雨,又已有女兒,可想而知,感情十分真摯。
甚至他們真實的情況,許多府中下人都是不知道的,畢竟他們從未起爭執,隻是疏離不說話而已。
如今他這樣,那她又該如何呢?
他還要養傷,還不知記憶什麼時候能恢複,他被什麼人襲擊也毫無眉目,所以她不能貿然告訴他兩人準備和離的,也沒必要,當務之急,就是讓他快點養好傷。
但是,她也不能過於沉溺,他傷了腦子,她沒傷,若她當了真,有一日他恢複了記憶,那豈不是個笑話?
所以她隻能任由他誤會著,還是承擔著妻子的職責照顧他,至少待他頭上的傷好了再說。
陸紹寧畢竟是受了傷,比她睡著得快一些,她知道多想也是無益,隻好強迫自己儘快睡去。
翌日一早,蘇見微要去暗香館洗漱,換一身衣服,陸紹寧提醒道:“若小七醒了,你就帶她過來。”
蘇見微點頭答應。
小七是個十分乖巧的孩子,每日起居都有規律,她過去時,小七已經起來了,坐在床上讓奶娘在梳辮子,看見她,歡喜地叫了一聲“娘”,伸手要抱她。
蘇見微這幾日照顧陸紹寧,幾乎沒有管她,此時也思念心切,過去將她緊緊抱住。
“小七昨晚睡得怎麼樣?還咳嗎?”
奶娘回道:“昨晚喝了枇杷露,今日一早起來沒聽見咳,大概是好了。”
“那就好。”蘇見微看著女兒道:“你一生病娘就憂心,如今大了,病也容易好了。”說著摸了摸她頭上的辮子:“這絹花紮在我們小七頭上真好看,等你梳了頭,吃點東西,娘帶你去看爹爹,爹爹醒過來了。”
小七乖乖地點頭。
蘇見微自去梳洗換了衣服,等她弄好,小七也吃了兩個包子,她便帶著女兒去往起雲堂。
走到半路,她想了想,說道:“待會見了爹爹,就叫他。”
“嗯。”小七認真地點頭,臉上卻帶著幾分不安和膽怯。
她和陸紹寧見麵實在太少了,甚至陸紹寧幾乎沒抱過她,更彆提逗她、帶她玩耍,偶有的幾次見麵也是神色疏離嚴肅,小七對父親的印象,大概和族裡的什麼四叔、五爺爺差不多,隻是一個認識的符號而已。
到起雲堂,蘇見微牽著女兒入內,陸紹寧正坐在床頭,似乎早已等著她們,待兩人一進門,他的目光就直直投向小七,一動不動看著。
小七被牽著走到床邊,還記得娘親的話,輕聲道:“爹爹。”
陸紹寧說不出這一刻的感受,他明明才成婚,卻已有了個這麼大的女兒;女兒都這麼大了,他卻連她如何出生、如何長大都忘了。
他伸出手,試探地拉起女兒的小手,生疏地喊她:“小七。”
這時他想起了什麼,問蘇見微:“她叫小七,是因為出生在七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