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樣不就證明公公偏愛小叔?
當然公公對陸紹寧也溫和親厚,隻是蘇見微覺得相比小叔,似乎多了和氣而少了親近。
她心裡想著很多,可陸紹寧其實從未和她提起這些事,她不知怎樣才能安慰,又覺得不好貿然安慰,所以沉默著沒出聲。
陸紹寧道:“我常和你提起和騰霄這些事麼?”
不知怎地,蘇見微覺得他這話有些試探。
試探他在曾經的六年夫妻裡,和她說了多少。
也許她可以默認,然後探聽更多他的心裡話,可是……她終究不是那樣的人。
她實話回道:“不,你很少提,除了那次父親身亡小叔對你不敬,其餘時候也還算兄友弟恭,當然,他在軍營,你忙於公務,也很少見麵。”
陸紹寧覺得自己的收緊的心放鬆了下來,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又看看蘇見微,歎息一聲,說道:“兄弟失和,也確實沒什麼好說的。如今他們都不在身旁,以後大概也不會在身旁了,好在……還有此夜此月,有你在,有小七。”
蘇見微側過頭,看他麵色皎潔,目光清柔,看著她的神色裡,是溫柔,是欣慰。
其實她和蘇家弟妹、和爹娘,也沒有太多感情,可是……她要怎樣說,其實他們也走到了儘頭,甚至從未真正在一起過。
“嬌嬌,過來——”他突然道。
蘇見微心頭一震,攥了攥手,不自然道:“你彆這樣叫我。”
一邊說著,一邊還是起身坐了過去,在之前小七的凳子上,與他挨著。
他問:“為什麼?”
“因為膩呀,都說了是小名,早不這樣叫了。”蘇見微說。
他一笑,拉她手道:“那我隻在房裡這樣叫你,或者……隻在床上。”
說著湊近來,在她唇畔落下一吻。
蘇見微一驚,臉發燙,心也發燙,連身子都僵下來,不知該怎麼辦。
她沒敢往他那邊看,悄悄深吸一口氣。
還好他現在傷得重,要不然就他這樣子,說不定想要做些什麼,那她就不得不告訴他實情了。
“天不早了,你還有傷,還是回房早些歇息吧。”她裝作語氣自然道。
陸紹寧將她手拽至身前,靠到椅子上:“這樣好的夜色,這樣好的明月,歇息什麼?若我沒傷,還能尋些彆的樂子,現在便隻能坐會兒了。”
蘇見微假裝沒聽懂他的調情,又為了表現得不那麼冷漠,剝了粒葡萄給他。
頓了頓,她說道:“你防著曾經的好友,也對兄弟失和並不意外,可你為什麼願意相信我?旁人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相比起好友兄弟,女人不是更該靠不住嗎?”
陸紹寧搖頭:“那是一些酸腐文人的無端抱怨,在我看來,父母有養育恩,卻隻相伴二十載;兄弟……彆人不必說,隻說我家,並無兄弟情;隻有妻子有朝夕相伴的親近,又有共同養育子女的血脈恩情,還榮辱與共,休戚相關,再說……也隻有丈夫或妻子,自己多少參與了選擇,若連妻子都不能相信,這世間又能相信誰?”
他歎息一聲:“若是那樣,那人生在世,豈不是太可憐,太孤單了?”
蘇見微從來不知他心裡是這樣想。
若是如此,那他後來有覺得孤單嗎?
還是說,那青樓的花魁娘子,那依戀他的外室,便成了他的陪伴?
陸紹寧一邊拉著她,一邊奇怪地問:“你為何這樣問?難道我們夫妻失和?我表現得並不相信你?”他兀自想了想,馬上猜測道:“莫非因你姑姑身故,而我卻效忠太後?你對我不滿?”
蘇見微搖頭:“沒有,姑姑與當初的皇後本就是敵對關係,若是皇後崩逝,我想姑姑也不會對申氏手軟,她們二人隻是成王敗寇。而你為朝中臣子,不管是不是謀國,至少也要先謀生,隻要你沒有胡作非為,我怎會因此而怪你?”
陸紹寧心中欣慰,他不知道那些年自己究竟碰到了什麼,又作出哪些抉擇,但妻子這樣說,他很高興。
“那你……”
蘇見微道:“隻是……我們很久不曾這樣坐在一起說這些,你每日忙於公事,關心的似乎也都是朝中之事,少在後院逗留;而我,囿於後院,將心思放在孩子身上,也不曾乾涉你。”
陸紹寧覺得妻子雖麵色平靜,可心中肯定是有怨言的,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忙得不回家,也許大理寺公務比他想象得多得多,也許他太想升官加爵,因此而失了初心。
他看著她道:“那我們好好珍惜眼下時光,待我傷好了,我也記得多關心你與小七。”
蘇見微低下頭去,似是點頭回應,實則歎口氣,心中升起許多悵然。覺得他們本該在六年前,或是五年前,好好談一談,可那個時候他們沒有這樣的機會,誰也不理誰。
如今,一切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