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像是魔怔了一般,慢悠悠地朝那根繩子走過去。
正要彎腰拾起地上的繩子時,豬圈裡的突然傳來一聲母豬尖利的嚎叫。
她渾身像是被潑了桶冷水,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
母豬又竄又跳,腦袋伸出土坯壘的牆,朝著堂屋門口哼哼唧唧地直叫。
早上喂得早,這會兒已是小晌午,應該是餓了吧!
春桃兩腿像灌了鉛,先挪到柴棚舀了兩瓢麥糠倒進豬食槽,又拎來一桶刷鍋水倒進去。
家裡的小麥隻剩半袋子了,上次磨麵的麩子早喂完了,這樣的豬食沒半點營養。
春桃沒法,又從灶房拿了幾個蒸紅薯,抓碎了拌在裡麵。
這頭母豬向來吃受好,可今兒隻抬著頭瞅她,哼哼唧唧不肯吃食。
一會兒衝她叫,一會兒又去拱牆,兩隻前爪使勁往上扒,身子猛地往上竄,那叫聲跟平時不一樣,煩躁的不行。
這麼冷的天,是不是生病了?春桃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她還指望這頭母豬下崽賣錢買牛呢!
春桃跑到灶房抱來一些乾麥秸鋪進豬圈,想讓母豬暖和些,可母豬並不領情,使勁拱著麥秸,還不停地用嘴撕扯。
叫聲一聲高過一聲,尖銳又刺耳。這小母豬養了快十個月,以前都好好的,從來沒有這樣過,這到底是咋了?
春桃隻能硬著頭皮去找周大娘請教。周大娘和周老漢正在東邊牛屋裡烤火,並沒看見周誌軍。
“桃兒,快坐下烤烤火!”周大娘看見她,連忙起身從旁邊拉過一個小凳子。
“乾娘,俺家母豬一個勁叫,也不吃食,是不是生病了?”她看了眼周老漢,又轉向周大娘問道。
“你家這頭母豬快一年了吧?是不是‘跑圈’了?”周大娘以前喂過母豬,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茬。
春桃心裡咯噔一下,她從沒養過母豬,哪裡懂這些,“俺不知道!先前從沒這樣過!”
“老頭子,你去瞅瞅!”周大娘對周老漢說。
“中,你娘倆在這兒烤火,俺去看看!”
春桃想跟著回去,周大娘卻拉住她的手不放,“看你手涼的,快坐下烤烤!”
說著,周大娘又跑進裡屋,用洋瓷碗舀了一碗花生出來,“這是你大姐給俺送的,嘗嘗!”
青山公社是丘陵地帶,土壤黏重,很少有人種花生,花生在當時算是稀罕物。
周大娘的大女兒周誌彩嫁到了鄰公社,家裡有沙土地,年年種花生,每年都會給周大娘送半袋子乾花生來。
春桃沒看見周誌軍,怕他突然回來尷尬,捏了一顆花生就站起身,“乾娘,俺去看看豬咋樣了!”
周大娘趕緊在碗裡抓了兩大把花生,塞進她的棉襖兜裡。
還沒出門,周老漢就回來了,“母豬是跑圈了,今個有點兒早,明個配更合適!”
都盼好久了,終於盼到母豬跑圈了,這個事就像冬天裡的炭火,瞬間驅散心頭的寒意,春桃的嘴角不由得勾了勾。
“俺去韓莊找韓叔,明個讓他過來!”
王家寨四外村隻有韓莊的韓老漢養的有種豬,還有種驢、種牛、種馬等,每天都很忙,春桃想著早點去給人家交代一聲,不耽誤明天過來。
那時候農村給牲口配種,一般都是男人去找,女人去找很難為情。
尤其是像春桃這樣年輕漂亮的女人,去找人家來配種,更是不太合適,可家裡的男人不中用,她也隻能硬著頭皮去。
周大娘趕緊攔下了,“下這大的雪,讓你乾爹去說去!”
周老漢都七十多歲了,雖然身體硬朗,但這大雪天的,路上又冷又滑,春桃怎麼好意思麻煩他去?萬一滑倒了事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