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還沒反應過來,周誌軍已拽著她進了灶房,並反手關上了那扇破木門。
他從兜裡摸出洋火,“嗤啦”一聲點亮灶台上的煤油燈,昏黃的燈光灑在她臉上,泛著層柔和的光暈。
春桃不敢看他,把臉扭向一邊,嗓音帶著點急,“乾啥?俺得去清江叔家買頭疼粉!”
她掙紮著想抽回手,卻被他攥得更緊。粗糙的大手裹著她冰涼的小手,湊到嘴邊不住嗬氣。
“看你這手涼的!俺給你暖暖!”
嗬了幾口熱氣,他解開前襟扣子,把她的手往自己棉襖裡塞。
冰涼的小手貼上他滾燙的胸口,暖意順著指尖蔓延,充斥著每個汗毛眼,渾身的寒意瞬間都融化了。
周誌軍攬過她發顫的小身板,滾燙的嘴唇抵在她柔順的發頂,“桃,苦了你了!”
王結實傷得不輕,又沒去醫院診治,說不定往後連路都走不了。
想到春桃要被他拖累一輩子,周誌軍心裡像被刀割似的難受。他稀罕這妮子,不能眼睜睜看她遭罪。
“桃,跟俺走,離開王家寨,再也不受這苦!”他眼眶發熱,聲音都發了顫。
春桃心頭猛地一緊,使勁把手從他棉襖裡抽出來,“俺不走!放開俺,俺得去買頭疼粉!”
她越掙紮,周誌軍抱得越緊,把她小臉按在粗布衣襟上,讓她動彈不得。
好一會兒,他才鬆開手,卻仍攥著她的小手,拽著她往凳子上按,“坐下!”
“乾啥?他疼得厲害!”春桃急得眼圈發紅。
“活該!”周誌軍咬著牙。
“當初他撇下你跑的時候,你不痛嗎?他隻是身上疼,你當年可是身心都受著罪……
這些年你吃的苦、受的罪,哪樣不是他王結實造成的?也該讓他嘗嘗痛的滋味!”
這番話戳中了春桃的心窩,她鼻子酸酸的,淚花子在眼眶裡打轉轉。
他說得對,她受的那些苦、那些罪,村裡的閒言碎語,全是王結實害的。
他現在這點痛,比起她遭受的苦難算得了啥?
春桃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盯著自己的腳尖,沒再起身。
周誌軍走到灶台前,掀開鍋蓋,端出一個用夾襖裹著的小瓦盆。
他小心翼翼地攤開夾襖,捧著瓦盆蹲到春桃跟前,“看看這是啥!”
蓋子一掀,濃濃的肉香味撲了滿臉。
“俺給你燉的雞肉,捧著!”他拉起她的手,一邊一個扶著瓦盆,“捧緊了,彆掉了!”
他起身從灶台上拿起一雙筷子,又蹲下來,夾起一塊雞肉在嘴邊吹了吹,“不燙了,快吃!”
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把雞肉遞到她嘴邊。
春桃鼻子一酸,眼淚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掉進瓦盆裡。她沒再拒絕,張開嘴咬住了那塊雞肉。
那年代,大白饃都稀罕,一年到頭連雞蛋都舍不得吃,雞肉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美味。
她咋也沒想到,這麼冷的冬夜,他會特意給她燉雞肉。
以往對他的那點恨意,瞬間就散了,可她心裡清楚,這是在玩火,早晚得燒著自己,還會連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