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初語整個人都脫力了,瞥見上官宸手中那團帶血的小小身影,分明已經成型,卻毫無生氣地蜷縮著。
心口驟然傳來一陣比刀割甚至更疼的劇痛,瞬間蓋過了身體的疼痛,讓她幾乎窒息。眼前一黑,她便徹底昏了過去,眼角還有著未乾的淚。
上官宸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個沒了氣息的胎兒,指尖觸到的是一片冰涼的血汙。他將那個初步成形的胎兒輕輕遞給蘭序,目光一瞬都沒離開昭明初語的臉,隨即俯身握住她的手腕,指尖搭在脈搏上。
感受到那微弱卻還算平穩的跳動時,他才緩緩放鬆。
“你們先出去吧,我在這兒陪著公主。”目光依舊落在昭明初語幾乎沒有血色,甚至可以說是得近乎透明的臉上。
即便陷入昏迷,她的眉頭仍緊緊蹙著,嘴角掛著未散的痛苦,仿佛還在承受著錐心之痛。
又看向看向蘭序手中的孩子,語氣沉了下來:“這孩子……彆讓公主看見了。交給言風,他知道該怎麼安置。”
“是,駙馬。”蘭序含淚應著,小心翼翼地用帕子裹好那小小的身軀,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沉璧留在屋內,默默地收拾著那些染血的東西,又俯身替昭明初語換了乾淨柔軟的被褥。換好被褥後,她又回頭望了一眼,看著自家公主毫無血色的臉龐,眼底滿是心疼與擔憂,這才悄悄退了出去。
屋內隻剩下上官宸和昏迷的昭明初語。他坐在床沿,握緊她冰涼的手,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眼眶泛紅。
將那微涼的手背貼在唇邊,不知不覺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砸在她的手背上。
“對不起……對不起……”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難以抑製的哽咽,淚水直接模糊了他的視線,連看著她的臉都變得朦朧。
“是我沒護好你,沒護好我們的孩子……”胸口像是被巨石堵著,又像是被一根根的針紮著,痛得他幾乎喘不過氣,另一隻手死死攥著床榻的錦被一角。
屋外,景昭帝自上官宸進去後,便在外麵急躁地踱步。明黃色的龍袍襯得他臉色愈發沉鬱,雙手背在身後,眼底滿是按捺不住的擔憂。
雖然說他信的過上官宸的醫術但是先皇後生產時的慘狀,他一輩子都忘不了,是一輩子都抹不去的陰影。
終於看見蘭序從屋內出來,他立刻快步上前,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公主怎麼樣了?”
蘭序垂著頭,眼眶通紅,雙手端著一個鋪著帕子的木盤,布下隱約能看出小小的輪廓,正是那個已經成型的胎兒。她哽咽著回道:“皇上,公主已經沒事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聽到昭明初語平安,景昭帝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他疲憊地擺了擺手,示意蘭序下去。
蘭序剛轉身要走,卻聽見景昭帝沉聲道:“等一下。”
她應聲站住,隻見景昭帝緩步走到她麵前,目光落在那用帕子覆蓋的木盤上,抬起的手微微頓在半空,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痛惜。
無庸在一旁看得真切,連忙上前一步,低聲勸道:“皇上,公主還年輕,莫要太過傷懷。”
景昭帝像是沒聽見無庸的勸說,抬手徑直掀開了那塊素布。看清布下那個已然成型、卻毫無生氣的小小胎兒時,連見慣風浪的無庸都忍不住蹙緊了眉,心頭沉甸甸的。景昭帝閉了閉眼,指尖微微顫抖著,重新將帕子蓋好。
“上官宸呢?”他的聲音冷得像冰,聽不出半分情緒。
“駙馬還在裡頭陪著公主。”蘭序低聲回道。
景昭帝眼底掠過一絲危險的暗光,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周身氣壓低得嚇人,分明是風雨欲來的架勢。他沒再多說一個字,抬腳便徑直往屋內走去。
一進門,便看見上官宸守在床邊,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昭明初語臉上,滿是疼惜與自責,連他進來都沒察覺到。
景昭帝的目光落在女兒那張憔悴蒼白、毫無血色的小臉上,心頭那股想殺人的戾氣瞬間又湧了上來。
但是眼前忽然一陣模糊,歲安現在的模樣,與當年先皇後生下孩子後便再也沒醒來的場景重疊在一起,那些深埋的痛楚與悔恨,此刻儘數翻湧上來。
他死死攥緊拳頭,極力克製著翻湧的情緒,可還是落下了一滴淚。一旁的無庸見狀,壓低聲音輕聲勸慰:“陛下,沒事了,公主已經平安了,公主是有大福氣的人,以後都會好好的。”
這個時候上官宸才發現了景昭帝和無庸,他下意識地將昭明初語的手輕輕放回被子中,動作很是輕柔。
隨後,他緩緩轉過身,對著景昭帝跪了下去,脊背雖然挺的很直,卻難掩渾身的頹敗:“是臣無能,未能護好公主和孩子”
景昭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冷得像淬了冰。方才強壓下的怒火與後怕交織在一起,燒得他心口發緊,自己捧在掌心裡長大的女兒,差點丟了命,連未出世的小外孫也沒能保住。
在他眼裡,上官宸現在就是一個笑話,連自己的妻兒都護不住,就算有再大的本事那又有什麼用?他滿心都是悔意,悔當初不就該心軟,不該同意歲安的話。
他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地上的人,更沒有叫他起身的意思,徑直走到床榻邊,臉上的冰霜瞬間化為濃得化不開的心疼。
他小心翼翼地坐下,伸出手,指尖在昭明初語蒼白的臉頰旁懸了許久,終究是沒敢觸碰,隻是輕輕替她掖好被角。
“無庸。”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讓人將宮裡那根千年野山參和貢膠都取來,送到公主府。”
“奴才遵旨。”無庸躬身應下,悄悄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上官宸,又看了看皇上泛紅的眼眶,不敢多言,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景昭帝的目光重新落回昭明初語臉上,那張臉長的特彆像她母後,看著她就總是能想起先皇後。
他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喘不過氣。恍惚間,眼前的人與多年前的先皇後重疊。
當年他的清霜就是這樣靜靜地躺著,之後便再也沒有醒過來。幸好,他的歲安還在,還活著……
他定定地看了許久,才緩緩站起身,轉身時,臉上的溫柔已儘數褪去,隻剩下刺骨的寒意。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依舊跪在地上的上官宸,一字一句道:“既然朕來了,你便不必再進宮了。現在,跟朕去前廳,朕有話問你。”
話音落下,他不再看上官宸一眼,邁著沉重的步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出去,走過的地方都有一陣壓抑的風。
上官宸眼底滿是濃重的自責與愧疚,直到景昭帝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才緩緩起身,深深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昭明初語,而後轉身。
出了這麼大的事,上官明遠到現在還都不知道,他今天一早天不亮就去了城外。自從把軍權交出去,自己兒子又去了承天衛,他這個太尉就徹底淪為吉祥物。
不過這樣也挺好,落得個清閒自在,所以沒事就愛往城外偏遠的地方跑,看看有沒有百姓需要搭把手的,能幫就幫一把。
等他從城外回來,趕到公主府的時候,已經結束了,景昭帝也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