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京城。
興學司門前，人頭攢動。
林子印站在高台上，手裡捧著一卷明黃色的榜文，心情複雜得像吃了蒼蠅。
這三天，他把自己關在屋裡，親自批閱那三千份考卷。本以為能看到一片慘不忍睹的答案，結果卻發現——
能答出來的，不止三十人。
而是整整二十八人！
雖然離原定的三十人還差兩個，但這個數字已經足夠讓林子印頭皮發麻了。
更要命的是，這二十八人的答卷，質量之高，超乎想象。
那個鐵匠魯大山，不僅畫出了石橋設計圖，還在旁邊標注了“此處需加固”“此處受力過大需分散”等細節。
那個老農田小麥，洋洋灑灑寫了三千字，從輪作到施肥，從選種到防蟲，每一條都有理有據，甚至比《農政全書》還要詳儘。
至於算學科的那個賬房之子，更是把商隊成本核算得分毫不差，連沿途可能遇到的“意外開支”都考慮進去了。
“這特麼都是什麼怪胎？”林子印捏著卷子，欲哭無淚。
“大人，時辰到了。”張德小心翼翼地提醒。
林子印深吸一口氣，展開榜文。
“本官奉陛下之命，主持新科科舉。今日，榜單公布！”
話音剛落，圍觀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這曆史性的一刻。
林子印緩緩念道：
“工學科，狀元——魯大山！”
“農學科，榜眼——田小麥！”
“算學科，探花——錢有德！”
“其餘二十五人，依次錄取！”
說完，林子印將榜文貼在牆上。
一瞬間，人群炸了。
“什麼？狀元是個鐵匠？”
“榜眼是個老農？”
“探花是個賬房？”
“這……這也配叫科舉？”
質疑聲、嘲笑聲、憤怒聲，如潮水般湧來。
人群中，幾個穿著儒袍的書生更是當場破口大罵：
“荒唐！簡直荒唐！”
“讓這些泥腿子進朝堂，成何體統？”
“林子印！你這是在玷汙科舉！玷汙聖賢！”
林子印聽著這些罵聲，心裡樂開了花。
對對對！就是要這樣！
你們罵得越狠，朝廷就越不會放過我！
然而，就在他以為局麵會徹底失控時——
“閉嘴！”
一個蒼老卻鏗鏘有力的聲音響起。
人群分開，一個白發老人拄著拐杖走了出來。
正是魏破天。
老人雖然傷勢未愈，但此刻卻站得筆直，眼中燃燒著怒火。
“你們這些滿口之乎者也的書生，有什麼資格說彆人是泥腿子？”
魏破天環視四周，聲音如雷：
“老夫問你們，你們會修橋嗎？會種地嗎？會算賬嗎？”
“不會？那你們憑什麼說會這些的人不配當官？”
“老夫當年在邊關，見過太多你們這種人。打仗的時候躲在後麵，享福的時候衝在前麵！”
“林大人選的這些人，雖然沒讀過聖賢書，但他們有真本事！能為百姓做實事！”
“你們呢？除了之乎者也，還會什麼？”
此言一出，那些書生們臉色漲紅，卻一時語塞。
圍觀的百姓們，則開始竊竊私語。
“這老爺子說得有道理啊……”
“對啊，會修橋的人管工部，總比隻會背書的強吧？”
“那個鐵匠魯大山，聽說他能徒手打造水車，可厲害了！”
輿論，開始發生微妙的轉變。
林子印站在高台上，看著這一幕，心裡咯噔一下。
不對勁。
這劇本不對啊。
按照他的設想，榜單一公布，應該是全城嘩然，人人喊打才對。
怎麼現在反而有人開始支持了？
就在這時，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
“林子印！你好大的膽子！”
人群再次分開，一隊禦史台的官員氣勢洶洶地走來。
為首的，正是丞相蕭重樓的心腹——禦史中丞李文淵。
“本官奉丞相之命，前來問話！”李文淵指著榜單，厲聲道，“林子印，你擅自更改科舉製度，錄取這些不懂聖賢之道的下九流，意欲何為？”
“是要動搖國本嗎？”
“還是說……你想造反？”
最後兩個字，如同驚雷，在人群中炸響。
林子印眼睛一亮。
來了！終於來了！
這才是他想要的劇本！
“李大人言重了。”林子印拱手道，“下官隻是遵照陛下旨意，選拔有真才實學的人才。”
“真才實學？”李文淵冷笑，“一個鐵匠，一個老農，一個賬房，這也叫真才實學？”
“那當然。”林子印一臉認真，“李大人，下官鬥膽問一句，您會修橋嗎？”
李文淵一愣：“本官為何要會修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