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府,密室。
燭火昏暗,映照出蕭重樓那張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的老臉。
這幾天,他過得很不好。
非常不好。
隻要一閉上眼,腦子裡就是林子印那張看似人畜無害、實則囂張跋扈的臉,還有工部、戶部、兵部那三個“叛徒”尚書對他頂禮膜拜的畫麵。
“太師,不能再等了。”
屏風後,一個全身裹在黑袍裡的人影低聲說道,聲音沙啞如同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林子印如今不僅掌控了戶部,還深得民心。那個‘大乾日報’更是把輿論攪得天翻地覆。再讓他折騰下去,咱們這幫老骨頭,都要被他拆了當柴燒。”
蕭重樓深吸一口氣,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他當然知道。
文鬥?那小子有“新科舉”和“大乾日報”,不僅不怕罵,還把罵名變成了流量。
武鬥?那小子身邊有禦林軍暗中保護,還有那個叫黑虎的土匪頭子帶著幾百號“治安隊”日夜巡邏,根本下不去手。
經濟封鎖?蘇婉那個女瘋子掌握了半個江南的財富,現在又有了水泥這種壟斷生意,富得流油。
“既然內部弄不死他……”
蕭重樓緩緩從袖中掏出一封密信,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那就借刀殺人。”
“太師的意思是……”
“北蠻。”
蕭重樓將信扔進火盆,看著它化為灰燼,眼中跳動著瘋狂的火焰。
“北蠻單於早就對大乾虎視眈眈,隻因忌憚邊關重鎮燕山關,才一直隱忍不發。”
“若是有人告訴他們,燕山關守將換防,糧草空虛,且大乾內部正在‘變法’,朝局不穩……”
黑袍人身軀一震:“太師!這可是通敵賣國的大罪!一旦事發,可是要誅九族的!”
“怕什麼?”
蕭重樓冷笑一聲,“隻要做得乾淨,誰能查到老夫頭上?”
“況且,老夫並不是要大乾亡國。”
“老夫隻是要一場敗仗。”
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乾枯的手指狠狠戳在“燕山關”的位置。
“隻要戰事一起,朝廷必將陷入恐慌。到時候,國庫空虛,兵力不足,這些鍋總得有人背。”
“林子印不是號稱‘理財大師’嗎?不是‘大乾楷模’嗎?”
“那就讓他去負責糧草,甚至……讓他去監軍!”
“到時候,隻要稍做手腳,讓前線糧草不濟,或者情報失誤……”
蕭重樓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借蠻族之手,除掉這個心腹大患。等他一死,老夫再力挽狂瀾,收拾殘局。”
“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
三日後。
金鑾殿,早朝。
林子印正百無聊賴地躲在柱子後麵打哈欠。
這幾天日子過得太安逸了,安逸得讓他心慌。
水泥生意太火爆,豪門大族們為了買這玩意兒修園子、修祖墳,簡直是揮金如土。國庫裡的銀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增長。
照這個速度下去,彆說一年翻倍,半年就得翻倍!
那個“終身監禁在朝堂”的懲罰,正像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他頭頂。
“必須得想個辦法把錢花出去啊……”
林子印愁眉苦臉地揪著官服上的線頭,“修路?修學校?這些花銷跟水泥的暴利比起來,簡直是杯水車薪。”
就在他苦思冥想“敗家妙計”的時候——
“報——!”
一聲淒厲的長嘯,瞬間撕裂了金鑾殿原本沉悶的氣氛。
隻見一名背插紅旗的傳令兵,渾身是血,跌跌撞撞地衝進大殿,還沒等到禦前,就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八百裡加急!燕山關急報!”
“北蠻五萬鐵騎,突襲燕山關!守將重傷!外城已破!”
“蠻族大軍揚言,三日內踏平燕山關,飲馬黃河!請求朝廷火速增援!糧草告急!兵械告急!”
轟!
整個金鑾殿瞬間炸鍋了。
文武百官一個個麵色慘白,驚慌失措。
“五萬鐵騎?這怎麼可能!北蠻不是正在鬨雪災嗎?”
“燕山關乃天下第一雄關,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被破了外城?”
“完了!若是燕山關失守,京城以北將無險可守!”
女帝趙沐儀猛地站起身,鳳眸中寒光凜冽,雖然極力保持鎮定,但緊握龍椅扶手的手指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震動。
“肅靜!”
她厲喝一聲,壓下殿內的嘈雜,“兵部尚書!京營還有多少兵馬可調?戶部尚書!國庫糧草還能支撐多久?”
兵部尚書滿頭大汗地出列:“回……回陛下,京營現有兵馬八萬,但大多久疏戰陣……”
戶部尚書也顫顫巍巍地站出來:“陛下,雖然這幾日水泥入賬頗豐,但……但糧草調運需要時間,且……且……”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蕭重樓突然站了出來。
老太師神情肅穆,一臉憂國憂民。
“陛下!此時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蠻族大軍壓境,國難當頭,必須有人站出來主持大局!”
他轉過身,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躲在柱子後麵的林子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