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州激動得舌頭都打了結,嘴唇哆嗦著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話,直到身後的吳生冷不丁踹了他小腿肚一腳,他才猛地回過神,挺直了佝僂的腰背。
“啟稟總兵大人!”馮州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音,卻硬是扯出幾分慷慨激昂的調子,“這四名北蒙韃子,是屬下在烽火台外的鷹嘴崖上親手斬殺的!”
他梗著脖子,胸脯挺得老高,“屬下近日察覺邊境異動,料定北蒙人必有陰謀,便自請出烽火台探查,就撞見這四個斥候鬼鬼祟祟地打探軍情,屬下當機立斷,拚死將他們斬於馬下!”
李崇山目光沉沉地打量著他,忽然開口問道:“你身為小旗,麾下尚有十數名兵卒,為何不遣他們前往,反倒要親自涉險?”
馮州聞言,臉上立刻浮現出一副大義凜然的神色,語氣鏗鏘有力:“總兵大人明鑒!屬下身為一軍之率,理當身先士卒!
北蒙韃子凶悍殘暴,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屬下豈能讓麾下弟兄們白白去送死?”
“好!好一個身先士卒,好一個愛兵如子!”李崇山忍不住撫掌讚歎,朗聲道,“馮小旗此舉,當真是我大周邊軍的典範!說得好!”
站在一旁的孫貴聽得目瞪口呆,下巴險些砸到腳麵。
他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心裡暗罵馮州厚顏無恥——那四個北蒙人明明是林元辰斬殺的,馮州不過是撿了個現成便宜,此刻竟能麵不改色地把功勞攬在自己身上,還說得這般冠冕堂皇,若不是親眼所見真相,恐怕連他都要被這副嘴臉騙了。
與此同時,前鋒烽火台內,沒了馮州的聒噪,眾人難得得了片刻清閒。
錢正瞅準機會,湊到正靠在牆角擦拭箭矢的林元辰身邊,壓低聲音問道:“林兄弟,你可知馮小旗去大營是為了何事?”
林元辰抬起頭,搖了搖:“不知。”
話音剛落,他心頭那股莫名的不安又湧了上來,眉峰微蹙,總覺得馮州這一去,怕是沒什麼好事。
錢正左右張望了一番,見周圍的兵卒都在各自閒聊,這才湊近林元辰的耳邊,聲音壓得更低了:“馮州此人貪婪成性,你心裡可得有數——這次斬殺北蒙斥候的軍功,他怕是不會如實上報給你。”
他咬著牙,眼底閃過一絲憤懣,“先前我和幾個弟兄的軍功,還有每月下發的糧餉,都被他明裡暗裡貪墨了不少,咱們敢怒不敢言啊!”
林元辰看著錢正臉上壓抑的怒火,淡淡道:“我已經找他談過了,他答應會如實上報。”
錢正聞言,不由得重重歎了口氣,拍了拍林元辰的肩膀,語氣裡滿是無奈:“林兄弟,你還是太年輕了。
馮州那廝是出了名的貪得無厭,他的話哪裡能信?怕是早就盤算著把這份軍功吞進自己肚子裡了!”
林元辰剛要開口說些什麼,眼角的餘光卻突然瞥見遠處地平線的儘頭,冒出了一個模糊的黑點。
那黑點極快地變大,轉瞬之間,竟化作了一條蜿蜒的黑線,伴隨著沉悶如雷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朝著烽火台的方向碾壓而來。
“敵襲!”林元辰瞳孔驟然一縮,猛地從地上彈起身,揚聲朝身後大吼道,“快!點狼煙!北蒙騎兵殺過來了!”
這一聲怒吼如同驚雷炸響,烽火台內的兵卒瞬間炸開了鍋。
眾人顧不上驚愕,連滾帶爬地抄起身邊的長槍彎刀,跌跌撞撞地衝上烽火台的瞭望口。
負責守狼煙的兵卒手忙腳亂地點燃了柴草,滾滾的黑色狼煙直衝雲霄,在湛藍的天幕下扯出一道醒目的狼煙柱。
戰爭的緊迫感如同烏雲壓頂,沉甸甸地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讓人喘不過氣。
錢正扒著瞭望口的石牆,看清遠處那密密麻麻、席卷而來的北蒙騎兵時,臉色霎時變得慘白如紙,失聲尖叫道:“怎……怎麼會有這麼多北蒙人?起碼有五百騎!這是要踏平咱們的烽火台啊!”
其他兵卒也紛紛探出頭去,當看到那遮天蔽日的騎兵洪流時,一個個嚇得渾身篩糠般顫抖,臉色煞白。
如今烽火台內不過寥寥七八人,馮州又不在,麵對這五百如狼似虎的北蒙騎兵,眾人早已嚇得六神無主,握著武器的手都在不停發抖,連逃跑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趙大虎緊張得喉嚨發緊,狠狠咽了口唾沫,踉蹌著跑到林元辰身邊,聲音發顫地問道:“辰……辰哥,現在怎麼辦?咱們……咱們怕是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