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我們要去哪裡?我父母還在鎮上,我……”林風嘗試著問道。
墨淵長老打斷他,語氣依舊和藹,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仙緣難得,稍縱即逝。你的體質特殊,需立刻以秘法穩固,否則靈根恐有潰散之險。世俗親情,暫且放下,待你築基有成,自然可回來探望。”
靈根潰散?林風心中一驚,但直覺卻告訴他有些不對勁。這位長老的眼神深處,似乎隱藏著一種他看不懂的急切和……狂熱?而且,他並未感到自己體內有什麼不適,反而因為剛才測試時那股暖流被吸走,現在略感疲憊而已。
三人很快走進了鎮外漆黑的密林深處,遠離了喧囂的廣場。
墨淵長老終於停下了腳步,臉上的和藹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審視和一絲壓抑不住的貪婪。那兩名弟子也麵無表情地分立兩側,堵住了林風的退路。
周圍的光線變得昏暗,隻有零星的月光透過樹葉縫隙灑下,氣氛陡然變得壓抑而詭異。
林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全身肌肉瞬間繃緊,獵戶生涯培養出的危險直覺在瘋狂預警。
“長老,您這是何意?”林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問道。他悄然握緊了拳頭,身體微微下沉,做出了隨時可以爆發反擊的姿態。
墨淵長老看著他這副戒備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倒是機警。可惜,凡夫俗子,縱有驚天資質,也無福消受。”
他緩緩抬起手,五指成爪,一股令人窒息的無形力量瞬間禁錮了林風周圍的空間,讓他動彈不得。
“本想給你個痛快,罷了,便讓你死個明白。”墨淵長老的聲音冰冷刺骨,再無半分仙風道骨,“你身負的,乃是傳說中的‘混沌道體’,天生近道,靈根自成混沌,乃無上鼎爐,亦是無上大藥!若讓你成長起來,前途的確不可限量。”
林風瞳孔驟縮,鼎爐?大藥?
“可惜,”墨淵長老眼中貪婪之色大盛,“你這等天賦,放在你這山野小子身上,實在是暴殄天物!我天衍宗道子,身負宗門複興之望,正需你這份‘大藥’,助他混沌靈根圓滿,奠定無上道基!能成為道子登臨絕巔的墊腳石,是你這螻蟻幾世修來的造化!”
話音未落,墨淵長老五指猛地向前一探,竟直接虛按在林風的小腹丹田之處!
“呃啊——!”
一股無法形容的、撕裂靈魂般的劇痛瞬間席卷了林風全身!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都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要從中剝離出最重要的東西!
他全身劇烈地抽搐,眼睛猛地外凸,布滿血絲,卻連一聲完整的慘叫都發不出來,隻能發出嗬嗬的嘶氣聲。豆大的汗珠瞬間浸透全身,額頭上、脖子上青筋暴起,如同蠕動的蚯蚓。
他能清晰地“看到”,一股混沌色的、溫暖的本源之力,正被硬生生地從他丹田氣海深處抽離出來,那力量帶著他生命的印記,是他與生俱來的根基!
隨著這股力量的流失,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迅速變得冰冷、虛弱、空虛……仿佛生命都在隨之流逝。
痛苦!絕望!憤怒!不甘!
種種情緒如同毒火般灼燒著他的心臟!仙緣?原來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掠奪!仙師?不過是道貌岸然的強盜!
那混沌色的靈根被徹底抽出,在墨淵長老掌心化作一團氤氳混沌、蘊含著無儘奧秘的光團,散發著誘人的道韻。
而林風,則像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麵色死灰,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無比沉重,五感模糊,曾經那股充盈全身的力量感消失殆儘,隻剩下無邊的冰冷和虛弱。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生命流逝的聲音。
墨淵長老滿意地看著手中那團混沌靈根,眼神狂熱,小心翼翼地將它收入一個特製的玉盒中封印起來。
他低頭瞥了一眼地上如同廢人、眼神渙散卻仍殘留著一絲極致憤怒和恨意的林風,如同在看一堆肮臟的垃圾,臉上滿是輕蔑和厭惡。
“處理乾淨。”他冷漠地對兩名弟子吩咐了一句,仿佛隻是讓人掃掉一點灰塵。
“是,師父。”那名男弟子躬身應道,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走向林風。
女弟子則微微偏過頭去,似有不忍,但終究沒有出聲。
男弟子走到林風身邊,俯下身,低聲道:“小子,彆怪我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懷璧其罪啊下輩子,投個普通人家吧。”
說著,他運起一絲靈力,就要一掌拍碎林風的心脈。
然而,就在這一刻,原本眼神渙散、似乎已經昏死過去的林風,不知從何處爆發出最後一絲力氣,或許是求生的本能,或許是那股不甘隕落的滔天恨意支撐,他猛地一蹬地麵,身體竟貼著地麵,向著不遠處那深不見底、雲霧繚繞的萬丈懸崖滾去!
那男弟子一掌拍空,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這廢人還能動彈。
“嗯?”正要轉身離開的墨淵長老也察覺到動靜,眉頭一皺,屈指一彈,一道淩厲的指風射向林風,瞬間洞穿了他的肩胛!
“噗!”
血花飛濺。
但林風借著這股衝擊力,反而更加快了速度,如同斷線的風箏,直接墜下了那萬丈懸崖,身影瞬間被濃霧吞噬。
男弟子連忙跑到懸崖邊向下望去,隻見雲霧繚繞,深不見底,哪裡還有蹤影。
“師父,他……”男弟子有些忐忑地回頭。
墨淵長老走到崖邊,神識向下掃去,片刻後冷哼一聲:“萬丈懸崖,靈氣儘失,又中了我一記洞金指,必死無疑。倒是省得臟了手。”
他絲毫不以為意,仿佛隻是碾死了一隻螞蟻。
“走吧,道子還在等著這份‘大禮’呢。”墨淵長老轉身,化作一道流光遁走。
兩名弟子連忙跟上。
懸崖之上,恢複了寂靜,隻剩下夜風吹過樹林的嗚咽聲,以及地上那一小灘尚未乾涸的、刺眼的血跡。
冰冷的山風如同刀割般灌入林風的耳鼻,巨大的失重感攫取了他全部的心神。身體在急速下墜,肩胛處的劇痛幾乎要讓他昏厥。
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的清晰。
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即將熄滅。
父母慈祥的笑容、阿月含淚帶笑的眼睛、墨淵那冰冷貪婪的嘴臉、被剝離靈根時那撕心裂肺的痛苦與絕望……無數畫麵在他模糊的腦海中瘋狂閃現。
恨!不甘!憤怒!
為何仙緣如此不公?為何人心如此險惡?
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肉身即將被崖底堅岩摔得粉身碎骨之際——
他胸前貼身佩戴的一件物品,那件自他記事起就從未離身、據說是家傳的、鏽跡斑斑、毫不起眼的殘破小鼎吊墜,忽然毫無征兆地,微微發熱起來。
一絲微弱、卻無比溫暖、仿佛來自洪荒太古的混沌氣流,自那小鼎中溢出,悄無聲息地融入他即將崩潰的殘軀。
同時,一個微弱、蒼老、卻帶著一絲驚疑的歎息聲,仿佛穿越了萬古時空,直接在他靈魂深處響起:
“混沌道體?竟是……唉……也罷……命不該絕……”
下墜的速度,似乎……微妙地減緩了一絲。
而在那深不見底、黑暗籠罩的懸崖最深處,一點微不可察的幽光,似乎感應到了什麼,輕輕地……閃爍了一下。
仿佛沉睡萬古的巨獸,悄然睜開了一絲眼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