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治國之道?”
這六個字,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朱棣的耳邊轟然炸響。
整個奉天殿的死寂,被這道聲音劈開了一道深淵。
他整個人都懵了。
不,是炸了。
靈魂深處像是被引爆了一顆炸彈,所有的恐懼、慌亂、絕望,都在這一瞬間被炸成了漫天飛絮,隻剩下一片灼熱的空白。
他一個剛穿越過來不到一刻鐘的現代靈魂!
前一秒還在為自己未來被削藩、被逼謀反的小命發愁!
後一秒,就要在這大明帝國的心臟,奉天殿上,當著千古一帝朱元璋和滿朝文武的麵,回答這種堪稱“天命”的最終考題?
這不是在要他的命!
這是要把他的魂都給當場嚇出來!
“咕咚。”
朱棣艱難地滾動喉結,發出一聲沉悶的吞咽聲。
這聲音在空曠死寂的大殿裡,清晰得刺耳。
大腦裡空空蕩蕩,像被狂風席卷過的荒原。
他懂什麼治國之道?
他隻懂項目管理!隻懂績效考核!隻懂如何寫一份讓甲方滿意的PPT,前世也沒人讓他去學治國啊……
龍椅上,朱元璋的目光極具壓迫性。
那不是視線,那是實質性的重量,是兩座巍峨的大山,死死壓在他的脊梁上,讓他連喘息都覺得胸口發痛。
朱棣能感覺到,全殿的目光都成了探照燈,一瞬間全部聚焦在了自己身上。
那些目光裡,有好奇,有審視,有期待。
更多的,是刀鋒般的冷漠。
“兒臣……兒臣……”
他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冷汗像是開了閘的洪水,從額角、從後頸瘋狂湧出,瞬間浸濕了內裡的衣衫。
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答一聲,砸在冰冷光滑的金磚地麵上。
一滴。
又一滴。
他越是慌亂,大腦就越是拒絕運轉。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每一息都如同在煉獄中煎熬。
朱棣那些殘缺的記憶畫麵,根本無法起到任何作用。
情急之下,他隻能像一個溺水之人,胡亂揮舞著手臂,試圖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他開始瘋狂地搜刮自己那點貧瘠得可憐的曆史知識存貨。
秦朝……二世而亡。
漢朝……文景之治,休養生息。
唐朝……貞觀之治,廣開言路。
他腦子裡閃過無數碎片,可沒有一個能在此刻形成一套完整的、能糊弄過朱元璋的理論!
最後,他隻擠出了那句最空洞、最無力、也是最保險的廢話:
“兒臣……兒臣以為……治國……當……當以民為本……”
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乾澀而虛弱。
一出口,朱棣就想當場抽自己一個耳光。
這是什麼陳詞濫調!
這是什麼空洞無物的口號!
這種話,彆說糊弄眼前這個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開國皇帝,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
果然。
話音剛落。
大殿內那凝固如鐵的氣氛,瞬間就變了。
那些原本還算平靜、如同木雕泥塑般的文武百官,隊列中響起了一陣極低的、被刻意壓抑住的嗤笑聲。
那聲音不大,卻像無數根細小的鋼針,狠狠紮進朱棣的耳膜。
他眼角的餘光能瞥見,淮西勳貴那邊,幾個滿身悍氣、腰挎寶刀的武將,嘴角已經毫不掩飾地撇了下去,眼神裡的鄙夷幾乎要化為實質。
而在另一側的浙東文臣隊列裡,幾位須發皆白的老臣,更是失望地緩緩閉上了眼睛,仿佛不忍再看。
他們都知道燕王朱棣能征善戰,是大明北方的屏障。
他們都以為,這位剛剛巡邊歸來、滿身風霜的塞王,會有一番關於邊防、關於軍政的鐵血高見。
誰能想到,憋了半天,竟說出這麼一句連國子監學子都會說的、毫無營養的漂亮話!
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