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聲撕心裂肺、卻又充滿了無儘狂喜的呐喊,在高台之上回蕩,順著秋日的勁風,傳遍了整個北平的原野。
“我大明……何愁不穩啊!!”
徐達抱著那根啃了一半的玉米,老淚縱橫,狀若瘋癲。
高台之下,那數萬名正在金色浪潮中奮力收割的勞工與士兵,聽著這發自肺腑的咆哮,無不感到一股熱血直衝頭頂!
他們或許不懂什麼家國天下的大道理。
但他們看得懂,魏國公,這位大明的軍神,哭了!
為這神糧而哭!
為他們這些底層軍民的未來而哭!
“王爺萬歲!!”
“魏國公千歲!!”
不知是誰先起的頭,下一刻,山呼海嘯般的呐喊,徹底引爆了這片燃燒的土地!
民心、軍心,在這一刻,被這金色的神糧與軍神的眼淚,徹底熔鑄在了一起,化作了一座堅不可摧的磐石,牢牢地矗立在了北平這片邊陲之地!
……
神糧的大豐收,如同一場席卷北平的金色風暴。
堆積如山的玉米,被源源不斷地運入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新建糧倉。
空氣中彌漫著穀物獨有的香甜氣息,驅散了邊關長久以來縈繞不散的肅殺與貧瘠。
整個北平,那根時刻緊繃的、關於糧食的神經,徹底鬆弛了下來。
那些“北平建設營”的勞工和衛所軍戶們,在親眼見證了這“黃金遍地”的神跡之後,再看向高台之上那個平靜站立的年輕王爺時,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那不再是單純的敬畏。
而是一種……近乎於仰望神明的狂熱崇拜!
夜。
燕王府,書房。
經曆了白日裡那場極致的情緒宣泄後,大明軍神徐達,終於從那股狂喜與震撼中,一點點冷靜了下來。
他換下了一身戎裝,隻穿著一身常服,但那股久經沙場的鐵血之氣,卻愈發凝練。
他沒有坐,而是在書房內來回踱步,腳下的方磚被他踩得發出沉悶的聲響,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的心跳上。
朱棣則安靜地坐在主位上,親手為自己的嶽父沏著茶,神態自若。
“棣兒。”
徐達猛地停下腳步,一雙虎目死死地盯著朱棣,其中再無白日的狂喜,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凝重。
“這‘神糧’,畝產十餘石……”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此事,太過重大!”
他太清楚了。
他太清楚這四個字對整個大明朝堂,尤其是對應天府那位多疑的、掌控欲達到極致的皇帝陛下,意味著什麼。
那不是喜報。
那是一場足以掀翻整個朝堂的政治風暴!
一個邊關藩王,在自己的封地裡,不聲不響地,搗鼓出了畝產十石的神糧!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擁有了可以不依靠朝廷補給,就能獨立養活數十萬大軍的恐怖能力!
在一位雄猜之主眼中,這幾乎等同於……潛在的謀逆!
“此事,必須立刻上奏!”
徐達的眼神決絕無比,他走到書案前,斬釘截鐵地說道。
“但奏折的寫法,必須由我來定!”
“棣兒,你放心!”
他伸出那隻布滿老繭和傷疤的大手,重重地按在朱棣的肩膀上,眼神中是身為嶽父、身為大明柱石的決然。
“此事,我來上奏!我用我魏國公的爵位,我用我徐達的項上人頭,向陛下擔保!”
“我定要讓陛下降下皇恩,讓你這不世之功,昭告天下!而不是變成懸在你頭頂的一把利劍!”
徐達以為,這“神糧”,已經是朱棣在這北平“蠻荒”之地,所能創造出的極限。
這已經是天大的功勞,也是天大的麻煩。
然而,朱棣卻笑了。
他看著自己這位激動不已、甚至已經開始思考如何與朝堂群臣、與自己那位父皇博弈的嶽父,緩緩搖了搖頭。
朱棣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徐達的耳中。
“嶽父大人”
“您……太心急了。”
雖然此刻朱棣還沒正式迎娶徐達的女兒,但早已定下婚約,所以此刻一聲嶽父,喊的徐達心情更加舒暢。
“嗯?”
徐達準備好的一腔說辭,瞬間卡在了喉嚨裡,整個人都是一愣。
朱棣站起身,沒有再解釋。
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冰冷的夜風灌入書房,讓他瞬間清醒了幾分。
他眺望著城南的方向,那片區域,即便是深夜,依舊燈火通明,並且被“燕王親軍”層層封鎖,如同一頭蟄伏在夜色中的巨獸,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莫測的微笑。
“神糧,不過是讓百姓‘飽肚’之物。”
他的聲音悠悠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