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由二十萬顆心臟的搏動彙聚而成的意誌洪流,化作了撼天動地的力量。
“燕王長城”的工程,以一種近乎燃燒生命的速度,在北平的大地上瘋狂鋪開。
數不清的獨輪車在夯實的土地上吱嘎作響,彙成永不停歇的河流。
水泥與鋼筋,這兩種超越時代的神物,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吞噬。
地基,那道被朱棣命名為“希望之牆”的根基,每一天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地平線的儘頭野蠻生長。
然而,天地的意誌,從不以人的渴望為轉移。
“雍冀大旱”帶來的酷烈寒冬,仿佛一頭潛伏在時間深處的巨獸,比所有人的預料,更早地露出了它的獠牙。
第一片雪花,並非飄落,而是被刀子般的北風裹挾著,狠狠地砸在人們滾燙的皮膚上。
起初隻是星星點點,很快,便化作了席卷天地的蒼白帷幕。
呼嘯的北風,是來自西伯利亞的怒吼,它要凍結一切,熄滅一切。
寒流,是工程最大的敵人。
卻也是朱棣那盤陽謀大棋中,早已算定的一步。
在暴風雪徹底封鎖天地的最後時刻,朱棣立於王府高台,迎著那幾乎能將人吹飛的狂風,聲音穿透風雪,清晰地傳入傳令官的耳中。
“傳令!”
“‘皇家織造局’,即刻起,停止一切對外盈利的活動!”
命令斬釘截鐵,不容置喙。
“所有紡紗機、織布機,全部轉向!日夜不休!”
“全力生產‘標準化棉衣’!”
朱棣的黑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漫天風雪,落在了遠處那片燈火通明的“神仙居”上。
“本王要用‘工分券’體係,在本王的新城牆合攏之前,確保我治下的二十萬百姓,人手一件棉衣,安然過冬!”
這道命令,不僅僅是民生。
它是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向那些潛伏在暗影中的毒蛇。
朱棣要讓那些躲在陰溝裡的眼睛看清楚,北平,非但沒有因為這場席卷北方的天災而混亂,反而,在他的鐵腕統禦之下,這台龐大的戰爭機器,正以一種更加恐怖、更加高效、更加有序的方式,瘋狂運轉!
他要用這二十萬件棉衣告訴敵人——你們的希望,落空了。
……
與此同時。
燕王府,戒備最森嚴的密室之內。
溫暖的炭火驅散了室外的嚴寒,卻無法融化空氣中那凝如實質的冰冷。
燭火跳動,映照著兩張同樣堅毅的麵孔。
朱棣。
徐達。
在他們麵前的紫檀木長案上,攤開著一張薄如蟬翼的絲帛。
上麵用特殊的藥水寫就的密信,是張玉和朱能按照朱棣的授意,故意泄露出去,又通過反向渠道“截獲”的假情報。
這是投向黑暗中的一塊餌。
“毒蛇”已經入網,並且因為“燕王長城”的開工,徹底失去了他們最初設想中,最大規模投毒與縱火的機會。
那二十萬雙狂熱的眼睛,就是最嚴密的防線。
“他們沒機會了。”
徐達的聲音低沉,這位大明軍神的手掌按在腰間的刀柄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二十萬人日夜趕工,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整個工地已經變成了一座巨大的軍營,他們無從下手。”
“不。”
朱棣的回答,平靜而冷酷。
他的目光從密信上移開,落在了身側那巨大的,幾乎占據了半個房間的北平城防沙盤上。
“他們還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