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裡的水咕嘟咕嘟冒著泡。
林逸蹲在灶台前——如果那三塊石頭壘成的玩意兒能叫灶台的話——小心翼翼地把第七個雞蛋放進熱水裡。前六個已經撈出來,滾燙地躺在破陶碗裡,蛋殼裂著細紋,熱氣混著蛋白質的香氣往上飄。
他深吸一口氣,肚子叫得像在打鼓。
穿越過來十幾個時辰,終於要吃頓像樣的了。
第一個雞蛋剝開時,蛋白嫩得顫巍巍。林逸吹了吹,咬下一口。熱乎乎的蛋清、綿密的蛋黃、還有那種實實在在填進胃裡的感覺——他差點哭出來。
“以前覺得茶葉蛋是打工人的救贖,”他邊吃邊含糊地自言自語,“現在才知道,白水煮蛋才是真神。”
六個雞蛋下肚,饑餓感終於消退了些。他留了四個,用破布包好塞進床底——得省著點,誰知道下一頓什麼時候。
剛把最後一個蛋殼扔進灶灰裡,院門外又傳來孫大娘的聲音:“林書生!林書生在嗎?”
林逸手一頓。又來了?
他擦擦手去開門。孫大娘站在門外,臉上堆著笑,手裡還拎著個小布袋。她身後跟著幾個探頭探腦的鄰居,都是熟麵孔——趙嬸、賣豆腐的劉嫂子,還有對門那個總愛說閒話的吳大娘。
“大娘,雞又丟了?”林逸下意識問。
“沒沒沒!”孫大娘連連擺手,“雞好著呢!我把它關屋裡了,門上了三道閂!”
那這是……林逸視線裡,係統界麵自動彈出:
【目標:孫大娘】
【情緒狀態:感激+炫耀】
【攜帶物品:小米約三斤(答謝禮)】
【意圖:宣傳宿主能力,提升鄰裡聲望】
得,這是來送錦旗了。
果然,孫大娘把布袋塞進林逸手裡:“林書生,上午那幾個雞蛋不算啥。這點小米你拿著,熬粥喝,養胃!”
布袋沉甸甸的。林逸接過來,還沒來得及說話,趙嬸就湊上來:“林書生,你真在村口草堆裡找到的雞?那蘆花雞可是出了名的能跑,去年跑丟過一回,找了三天都沒影兒!”
幾個婦人都盯著他,眼神裡有好奇,有懷疑,也有那麼點期待。
林逸知道,這是要“驗貨”了。
他腦子轉得飛快。上午那套“雞認路”的說辭糊弄孫大娘還行,在這些人精似的鄰居麵前恐怕不夠。但總不能說“我有個係統告訴我雞在二狗子家”——那估計會被當成失心瘋。
正琢磨著怎麼編,吳大娘突然開口:“要我說啊,林書生這是讀書讀通了!書上不是有句話嘛,叫……叫啥來著?格物致知!對!觀察萬物就能明白道理!”
她說完還挺得意,覺得自己很有文化。
林逸一愣,隨即順著這話頭往下接:“吳大娘說得對。其實就是多看看、多想想。”
他指了指院子裡的雞舍——孫大娘家的雞舍門還敞著,上午被撬壞的門閂暫時用麻繩綁著。
“您看那門閂,”林逸走過去,幾個婦人也跟過來,“斷口平整,是被人用鐵器撬的。如果是黃鼠狼,會用牙咬,斷口會參差不齊。”
趙嬸湊近看了看:“還真是!”
“再看地上的腳印,”林逸指著泥地上那幾個模糊的印子——其實上午已經快被踩沒了,但他記得係統標記的位置,“從雞舍到籬笆缺口,腳印間距均勻,說明偷雞的人不慌不忙,可能還用食物引誘。”
劉嫂子驚呼:“你怎麼知道用了食物?”
林逸蹲下身,從籬笆邊的雜草裡撿起幾粒幾乎看不見的米粒——係統界麵貼心地用淡黃色高亮標記著。
“這兒還有漏下的。”
幾個婦人傳看著那幾粒米,嘖嘖稱奇。
“最後就是時機。”林逸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土,“辰時三刻喂完雞,到巳時初發現丟了,中間不到兩刻鐘。這麼短時間,雞跑不遠,偷雞的人也不敢大白天抱著雞滿村跑——所以肯定藏在附近。”
他頓了頓,給出結論:“村口就那麼幾戶人家,挨家挨戶問太慢。但雞被偷會叫,如果藏在屋裡,鄰居能聽見。如果沒聽見……那雞可能被堵了嘴,或者藏在沒人的空屋。”
“村口的空屋就老張家那間!”孫大娘一拍大腿,“二狗子前陣子不是借住在老張家偏房嗎?”
話說到這裡,幾個婦人都露出了“懂了”的表情。誰都知道二狗子什麼德行。
林逸沒往下說。他留了個話尾巴,讓人自己去聯想——有時候,半真半假的推理比直接揭穿更有說服力。
果然,吳大娘壓低聲音:“要真是二狗子……林書生,你沒當麵戳穿他,是給他留臉麵吧?”
林逸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
這下,幾個婦人看他的眼神徹底變了。那不隻是對一個“有點聰明”的書生的認可,而是摻雜著敬佩、信賴,甚至一點點敬畏。
“讀書人就是不一樣。”趙嬸感慨,“不光會讀書,眼睛還毒!”
“以後有啥事,可得找林書生幫忙參謀參謀!”劉嫂子接話。
孫大娘更是得意,好像林逸是她家親戚似的:“我就說嘛,林書生是有本事的!你們以前還笑人家……”
林逸聽著這些誇獎,臉上有點燒。他哪是什麼神探,不過是靠係統作弊。但看著這些婦人真誠的臉,他又覺得……能幫上忙,感覺不賴。
至少比上輩子寫那些沒人用的代碼強。
“對了林書生,”吳大娘突然想起什麼,“你會看相不?我家那口子最近老往城裡跑,說是做生意,可我總覺得不對勁……”
係統界麵一閃:
【新請求:婚姻谘詢(懷疑丈夫外遇)】
【信息不足,無法分析】
【建議:收集更多數據或婉拒】
林逸趕緊擺手:“大娘,我不會看相。我就是……就是會看點痕跡,算算概率。”
“概率是啥?”
“就是……事情發生的可能性。”林逸儘量用大白話解釋,“比如十次裡有七八次是這樣,那這次很可能也這樣。”
吳大娘似懂非懂,但覺得很高深:“那你能幫我算算,我家那口子是不是在外頭有人了?”
林逸頭皮發麻。這要咋算?他又不能給人家丈夫裝GPS。
正為難呢,院門外突然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林、林書生在嗎?”
眾人回頭。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門口,是二狗子。
他手裡拎著兩條用草繩串起來的魚,每條都有巴掌大,魚鱗在夕陽下泛著光。他低著頭,不敢看院子裡的人,尤其是孫大娘。
“二狗子?”孫大娘聲音一下子高了,“你來乾啥?”
二狗子渾身一抖,往前蹭了幾步,把魚遞過來:“林、林書生,這個……給你。”
林逸沒接。
二狗子聲音更小了:“我、我下午去河裡撈的……沒偷沒搶……就是、就是想謝謝你……”
謝謝我沒揭穿你。這話他沒說出口,但在場的人都聽懂了。
孫大娘臉色複雜。她看了看魚,又看了看二狗子,最後歎了口氣:“你這孩子……要是真缺吃的,跟大娘說一聲,我能不給你碗粥喝?非得偷雞……”
“我錯了!”二狗子撲通跪下,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我真知道錯了!我娘病著,我想給她燉口雞湯……我就是混蛋!”
他哭得鼻涕眼淚糊一臉,看著是真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