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林川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
次日一大早,林川就已經起來活動筋骨,虛浮的腳步徹底沉穩下來,骨縫裡的癢意和痛感都散了,氣血正在慢慢恢複。
林川在院子裡打了套最基礎的拳腳,招式雖簡單,卻虎虎生風,不再是先前病弱的模樣。
收勢時,他吐納一口濁氣,隻覺得胸腔裡鬱積的戾氣散了大半。一抬眼,正看見蘇清月端著藥碗從灶房出來,手裡還捏著塊剛蒸好的米糕。
蘇清月笑著道:“你今天還是怎麼早起呀,身體怎麼樣了?”
林川目光落在她手裡的米糕肚子不爭氣的響了起來,一聲“咕嚕”在安靜的早晨響了起來。
緊接著林川看向蘇清月,四目相對間林川直接在原地尬住了……
“噗”,蘇清月聽到這動靜忍不住笑出聲:“看你練拳那麼認真,我想你也是會餓,所以特地來拿給你的。”
蘇清月說著,就把手裡的米糕塞進他掌心,眉眼彎彎,“灶上還溫著粥呢,我去給你盛一碗,你先墊墊肚子。”
林川拿起米糕吃了一口含糊道:“謝謝,你吃了嗎?”
蘇清月腳步頓了頓,回頭衝他笑了笑:“我早就吃過啦,師傅醒得早,我倆一塊兒用的早飯。”
林川咬著米糕,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拳頭不自覺握緊。“溪口鎮的日子太安穩,安穩到讓他差點忘了,自己還有血仇未報,還有恥辱等著洗刷。”
蕭明遠背靠蕭家,勢力滔天,本身還是個修行者,想要報仇,僅憑這副剛養好的身子,無異於以卵擊石。
林川抬眼望向天邊的雲朵,眼底的畏懼儘速褪去,隻剩下一片決絕。
正思索間,楊老頭叼著煙杆踱出來,掃了眼林川開口道:“小子,你身子骨好得差不多了,今兒個跟清月進山采藥去。”
“山裡的露星草快到季了,你跟著去搭把手,也省得清月丫頭一個人背簍子。”楊老頭磕了磕煙杆繼續道:“順便也活動活動筋骨,總比你悶在院子裡琢磨那些煩心事強。”
林川聞言,將手裡剩下的米糕幾口吃完,乾脆利落地應道:“應該的,楊老你與蘇姑娘對我有救命之恩,如還有吩咐,晚輩力所能及絕不推辭。”
他本就欠著蘇清月的救命之恩,這些日子承蒙照拂,正愁沒機會搭把手。更何況進山走走,也能借機熟悉周邊地形,於他而言,本就是一舉兩得的事。
蘇清月從灶房過來,聽到這話,臉上帶著笑意:“那太好了!露星草長青石鎮後山上,路比較坎坷,有你幫忙,肯定能多采些。”
“青石鎮”,當林川聽到這三個字時,拳頭不自覺握緊眼底也驟然現出寒意。
蘇清月察覺到他的不對勁,連忙擺手:“要是你不想去,也沒事的。”
林川攥緊的拳頭緩緩鬆開,他看著蘇清月眼底的擔憂,壓下心頭的過往,輕聲道:“沒事,我們去。”他總不能,連這一步都跨不過去。
蘇清月還是有些不放心,看了看他的臉色,小聲道:“要是路上覺得不舒服,或者想起什麼難受的事,咱們可以折返,彆硬撐。”
楊老頭在一旁聽著不耐煩,他抖了抖煙杆的灰,語氣帶著點嫌棄:“一個大男人,娘們唧唧的,死都算死過一回了,不就是進個山嗎?”
他說著,把一個藥簍扔給林川:“裡頭是傷藥和乾糧,路上用得上。彆光顧著耍帥硬撐,真要是犯了病,沒人替你背簍子。”
蘇清月被逗得抿唇笑個不停,林川接住藥簍,鄭重回答:“多謝楊老教誨,小子謹記於心。”
楊老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少跟老頭子來這套文縐縐的。”
他吸了一口旱煙目光,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叮囑道:“那邊的路不好走,你們倆互相照應著點。”
蘇清月連忙點頭:“師傅放心,我會看著他的。”
林川聞言,心頭微暖,應聲:“嗯。”
楊老這才滿意地揮揮手:“去吧去吧,記得把露星草的根須挖完整些。”
蘇清月背上藥簍就往外走,林川連忙跟上,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院門,晨霧還沒散儘。
林川跟在蘇清月身後,一路上兩人踩著露水草徑慢慢走,倒也相談甚歡。
蘇清月指著路邊一叢開著碎小白花的草,跟他說這是止咳的薄荷,曬乾了泡水喝最管用。
林川則撿著些自己知道的偏方搭話,說到好笑處,蘇清月忍不住彎了眉眼,笑聲脆生生的。
蘇清月正說著山中哪處的靈草藥草長勢較好,一抬眼,撞進林川的目光裡。
他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她臉上,沒了方才的打趣,隻靜靜望著。四目相對的刹那,蘇清月的聲音戛然而止,唇邊的笑意僵了僵,山間的風仿佛都停了。
她睫毛輕顫,下意識地想錯開目光,卻瞥見林川眼底映著的自己。
“我……覺得你生的很好看”這句直白的誇讚,又出現在蘇清月腦海裡。她慌忙轉頭向山走去,步伐不自覺加快。
林川看著她快速遠離的背影,一臉不解。他抬手摸了摸鼻尖,方才那句到了嘴邊的話還沒說出口——他隻是想提醒她,頭發上沾了片枯黃的落葉。
他站在原地愣了兩秒,快步追了上去,揚聲道:“你走慢點,山路滑!”
蘇清月腳步頓了頓,卻沒回頭,隻胡亂應了句“知道了”,腳下的步子反倒更快了些。
林川無奈地搖搖頭,索性邁開腿追上她,伸手輕輕拉住她的藥簍背帶。
“跑什麼?”他有點哭笑不得,抬手替她拂去發間那片礙事的落葉:“我就是想告訴你,頭發上沾了東西。”
蘇清月猛地反應過來,臉頰紅得更厲害了,現在她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那你怎麼不直接說,害得我……”
後半句沒好意思說出口,她轉過身去,悶聲道:“走了走了,再磨蹭,露星草都要被曬蔫了。”
林川看著她氣鼓鼓的背影,快步跟上去,故意逗她:“害你怎麼了?害你差點撞樹上?”
蘇清月被他一句話噎得說不出話,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再胡說,我就把你丟在這兒喂野獸!”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順著山路走去。
越往深處,霧越濃,蘇清月熟門熟路地領著林川鑽進一片灌木叢,指著幾株葉片碧瑩瑩、葉心裹著露珠的草道:“這就是露星草,得趁露水沒乾采,藥效才好。”
林川應了聲,蹲下身跟著她學,指尖剛觸到露星草的葉片,就覺一股清涼的氣息漫進指尖。
蘇清月怕他采錯,湊過來教他辨葉脈,兩人的肩膀不經意間挨在一起,讓兩人的氛圍又微妙起來。
林川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頭,抬手摸了摸鼻子,低聲道:“我去那邊看看,那邊的草看著長得更旺些。”
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想避避這說不清道不明的窘迫,索性分頭行動。
蘇清月拎著藥簍,轉身往上麵的坡地走去,揚聲叮囑道:“我去那邊尋霜蕊花,你就在這片陰處采露星草,彆亂跑,這山裡岔路多,容易迷路。”
“好……你也小心些,坡陡。”兩人就此分開,蘇清月很快便隱進了茂密的草木裡。
林川定了定神,蹲下身來尋露星草。背陰處的泥土又濕又軟,踩上去腳下直打滑。
林川看見前方不遠處有棵品相較好的露星草,顧不上泥土濕滑,便上前準備采摘,指尖剛掐住一株露星草,腳下忽然一空。
“糟了!”
一聲低呼卡在喉嚨裡,他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腳下的濕泥竟轟然塌陷——那竟是塊覆著薄土的山洞!
泥土簌簌往下掉,林川隻覺身子一沉,跟著碎土亂石一同墜進了下方的空洞裡。
耳邊儘是碎石滾落的聲響,他胡亂伸手去抓洞壁的凸起,指尖擦過粗糙的岩壁,劃出幾道血痕,最終重重摔落在洞底的軟土上,疼得他眼前發黑。
林川半晌都動彈不得。緩了好一陣,他才撐著胳膊坐起身,借著洞口漏下來的微光打量四周,發現這竟是個天然溶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