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夜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卷起地麵殘留的泥濘氣息。
楚臨淵靠在一塊冰冷的岩石上,斷裂的右臂傳來陣陣鑽心的麻癢,那是吞噬了刀疤臉部分靈力後,弑神血脈正在強行修複骨骼筋絡的跡象。
他左手緊握著那塊非金非玉的黑色殘碑,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碑麵上,“逆脈經”三個古老扭曲的文字,在黯淡的月光下仿佛活了過來,流淌著一種蒼涼而霸道的意蘊。他閉上眼,將全部心神沉入殘碑。沒有正統修煉法中引導靈氣入體、溫養丹田的平和路徑,殘碑傳遞的信息狂暴而直接——它描述的是一種撕裂、逆轉、吞噬的路徑。
所謂經脈,不再是容納靈氣的溫床,而是戰場!是熔爐!是將一切外來能量強行碾碎、熔煉、化為己用的狂暴引擎!楚臨淵嘗試著,小心翼翼地引導體內那股冰冷死寂的弑神血脈之力,按照殘碑所示,衝擊向一條早已被判定為徹底廢棄的支脈。
劇痛!如同燒紅的烙鐵直接捅進身體!他悶哼一聲,額頭瞬間布滿冷汗,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
那條支脈如同乾涸龜裂的河床,在狂暴力量的衝擊下寸寸碎裂,帶來撕心裂肺的痛苦。但就在這極致的痛苦中,一絲微不可查的變化產生了。碎裂的經脈邊緣,被那股冰冷的力量強行粘合、重塑,形成了一條極其細微、卻迥異於以往的全新通道。
一絲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源自他自身血脈的力量,艱難地在這條新生的“逆脈”中流淌而過。雖然微弱,卻無比凝實,帶著一種破滅一切的鋒銳感。“逆脈……這就是逆脈……”楚臨淵睜開眼,瞳孔深處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痛苦依舊,但希望的火種已經點燃。
他明白,這是一條遍布荊棘、需要以血肉和意誌去硬生生開辟的道路。每一次運轉,都是對身體的摧殘與重塑。但比起在絕望中等死,他寧願在這條路上粉身碎骨!
接下來的日子,楚臨淵如同荒野中的孤狼,在廢棄的礦洞、坍塌的古廟中輾轉。
他一邊忍受著修煉《逆脈經》帶來的非人痛苦,一邊小心翼翼地嘗試吞噬荒野中蘊含的稀薄靈氣,甚至是一些低階妖獸殘留的血肉精氣。
每一次吞噬,都伴隨著經脈撕裂般的劇痛和身體瀕臨崩潰的危機,但每一次成功,都讓他體內那股冰冷的力量壯大一分,那條新生的逆脈也拓寬一絲。
斷裂的右臂在血脈之力的滋養下,恢複速度快得驚人,雖然遠未達到巔峰狀態,但已能勉強活動。
他身上的破舊衣衫早已被荊棘劃得襤褸不堪,沾滿血汙和泥垢,麵容也因為風餐露宿和修煉的痛苦而變得瘦削冷峻,唯有一雙眼睛,銳利如鷹隼,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實力在緩慢而堅定地提升,但楚臨淵深知,荒野的資源太過貧瘠,想要更快地變強,想要了解王族背後的陰謀,他需要一個更複雜、更隱蔽的地方。一個能提供資源,又能讓他這個“已死之人”隱姓埋名的地方。
地下黑市——“鬼墟”。
這個名字如同幽靈般浮現在楚臨淵的腦海中。那是王城陰影下滋生的罪惡溫床,彙聚著亡命之徒、銷贓掮客、情報販子以及各種見不得光的交易。
混亂、危險,但也充滿了機遇。他需要一個新的身份,一個能讓他融入那片陰影的麵具。
幾天後,一個身形瘦削、穿著寬大兜帽鬥篷的身影,出現在距離王城百裡之外的一處荒涼山穀。
這裡怪石嶙峋,入口處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裂縫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若非有人指引,極難發現。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腐敗和隱約的血腥混合的怪異氣味。楚臨淵,或者說,此刻的“血梟”,拉低了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他學著之前觀察到的幾個同樣鬼祟身影的動作,在一塊不起眼的岩石上,用指甲劃下一個扭曲的符號。
片刻後,岩石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一條向下延伸、幽深黑暗的甬道。一股更加濃鬱、混雜著汗臭、劣質煙草和金屬鏽蝕的氣味撲麵而來。
甬道儘頭,豁然開朗。眼前是一個巨大的、仿佛天然形成的溶洞空間。岩壁上鑿出無數孔洞,懸掛著發出慘綠色或昏黃光芒的磷石燈,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光怪陸離。
嘈雜的聲浪如同實質般衝擊著耳膜——粗魯的叫賣、激烈的討價還價、醉漢的囈語、兵器碰撞的脆響、還有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壓抑慘叫。
狹窄的通道兩旁擠滿了攤位,販賣的東西千奇百怪:沾著可疑暗紅色汙跡的兵器、裝在籠子裡眼神凶戾的異獸幼崽、散發著詭異藥香的瓶瓶罐罐、甚至還有殘缺不全的古老典籍。
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大多和他一樣遮掩著麵容,眼神警惕而貪婪。空氣中湧動著不加掩飾的惡意和隨時可能爆發的危險氣息。
這就是鬼墟,混亂與機遇並存的地下王國。
血梟沉默地融入人流,兜帽下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
他需要的東西很明確:能輔助他吞噬、煉化能量的特殊礦石,以及一些關於王城近期動向的情報。
他來到一個販賣各種金屬礦石的攤位前。攤主是個獨眼老者,正叼著一根煙鬥吞雲吐霧,對血梟的到來愛答不理。
“赤血精金,怎麼賣?”血梟刻意壓低了嗓音,帶著一絲沙啞。
獨眼老者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他指著的幾塊暗紅色、隱隱有血絲紋路的礦石,懶洋洋道:“五十下品靈石一塊,不二價。”
血梟沒有靈石。他之前吞噬刀疤臉和嘍囉所得的那點微薄靈力,早已在修煉和療傷中消耗殆儘。
他沉默了一下,從懷中摸出幾株在荒野深處采摘的、年份尚可的陰屬性藥草:“換。”
老者接過藥草,湊到鼻尖嗅了嗅,獨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品質還行,但不夠。”
他伸出三根手指,“三株,換一塊。”血梟兜帽下的眉頭微皺。這價格很黑。
但他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本。就在他準備接受這苛刻條件時,旁邊一個略顯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插了進來:“老獨眼,你這心腸比黑水潭的淤泥還黑!這幾株‘蝕骨草’年份少說也有十年,藥性陰寒純粹,放在外麵至少值八十靈石一株!你就給人家一塊破石頭?”
血梟和獨眼老者同時轉頭。隻見旁邊一個不起眼的、堆滿各種破爛金屬零件和半成品兵器的攤位後麵,坐著一個頭發亂糟糟、胡子拉碴的老頭。
他穿著一件沾滿油汙和鐵鏽的皮圍裙,手裡正拿著一把造型奇特的刻刀,在一塊黑乎乎的金屬片上敲敲打打,頭也沒抬,但話卻是對著這邊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