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殘破的空氣裡抖得不成樣子。
他扒著門框的手指泛白，指節摳進木頭裂縫，校服褲腿沾著的泥漬混著暗紅血點，蹭得門板上一道道汙痕。
額前碎發被冷汗浸得黏在臉上，臉色白得像剛從冰窖裡撈出來，眼神裡的惶恐快溢出來，連站都站不穩，身體晃悠悠的像狂風裡的枯葉。
“進來說。”
蘇驚鴻的聲音沒帶半分溫度，卻像定海神針。
他側身讓開位置，掌心朱砂筆的金光悄然收斂，隻留一層淡溫貼在皮膚，指尖還殘留著剛才鎮煞的灼感。
林舟踉蹌著撲進來，腳下被散落的泡麵桶一絆，“咚”地重重摔在地上。
水泥地的冰涼透過薄薄的校服滲進來，他卻顧不上疼，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死死攥住蘇驚鴻的衣角，指甲幾乎要嵌進對方的衣料裡。
“大師！求你救救我們！救救城南大學的學生！”
眼淚混著冷汗往下淌，砸在滿是汙漬的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喉嚨哽咽得像堵了棉花，話都說不連貫。
蘇糖寶蹲在旁邊，小短腿叉開站著，好奇地戳了戳他校服上的暗紅印記。
指尖觸到粗糙的布料，她小眉頭瞬間皺成小山包，軟糯的聲音帶著疑惑：“紅紅的，是流血了嗎？疼不疼呀？”
這聲奶音讓林舟渾身一僵。
他轉頭看向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又瞥了眼地上被金光捆成粽子的黑袍人——剛才在門外，他明明看見這些黑袍人揮刀時煞氣衝天，此刻卻像死狗似的癱著，渾身焦黑，氣息奄奄，黑袍上的骷髏圖案都被燒得焦卷。
“你……你們……”林舟嘴唇哆嗦著，眼神裡滿是震驚，話都說不完整。
“先回答我的問題。”
蘇驚鴻按住他的肩膀，力道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壓迫感。
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過來，林舟混亂的心神竟瞬間安定了幾分，隻聽蘇驚鴻繼續道：“績點換修為，是怎麼回事？”
提到這個，林舟的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像是觸發了什麼可怕的回憶。
“是……是王教授搞出來的！”
他咽了口唾沫，喉嚨乾澀得像砂紙摩擦：“三個月前，王教授在學校推出了‘績點修行計劃’，說隻要期末績點達標，就能去他的‘聚靈陣’裡兌換修為，不用打坐苦修，就能輕鬆突破境界！”
蘇驚鴻的眼神沉了下來，眉峰擰成川字：“學生們都信了？”
“怎麼能不信！”林舟突然提高聲音，又趕緊壓低，生怕被外麵的人聽見。
他湊近蘇驚鴻，聲音帶著病態的狂熱，又迅速被恐懼取代：“王教授是學校最權威的修行學專家，他的課題組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去！一開始，真的有人受益了！”
“我們宿舍的老大，以前是個靈脈廢柴，卡在煉氣一層三年都沒動靜。”
“上次期末績點拿了年級第一，去王教授的聚靈陣裡待了半小時，出來直接突破到煉氣三層！”
“還有隔壁班的女生，績點中等，兌換後也漲了半層修為，當時全校都瘋了！”
林舟語速飛快，手舞足蹈地比劃著，眼神裡還殘留著當時的瘋狂：“大家都開始拚命內卷，熬夜刷題、搶選修課、甚至作弊……隻為了提高績點，兌換那所謂的‘修為’！”
蘇糖寶歪著小腦袋，似懂非懂地扯了扯他的褲腿：“內卷是什麼？能吃嗎？像奶糖一樣甜嗎？”
“不能吃！”林舟急得擺手，又趕緊解釋，“是所有人都在拚命競爭，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卻還是怕被彆人超過！”
“就像在劇場裡，所有人都坐著看演出，突然有人站起來，其他人不得不跟著站起來，最後大家都站著，明明更累了，卻和坐著看的效果一樣！”
他喘了口氣，胸口劇烈起伏，臉上的狂熱徹底褪去，隻剩下濃濃的恐懼：“可慢慢的，不對勁的地方越來越多了！”
“那些兌換過修為的同學，一開始都神采奕奕，眼睛亮得嚇人，可沒過多久，就開始變得萎靡不振。”
“上課打瞌睡，注意力不集中，甚至出現了脫發、心悸的症狀，有的女生還沒來由地流鼻血！”
林舟的聲音發顫，指尖冰涼：“我室友……就是那個突破到煉氣三層的老大，上周突然暈倒在課堂上，送到醫院檢查，醫生說他的靈脈……靈脈變得像枯木一樣，毫無生機！”
蘇驚鴻的指尖猛地攥緊，朱砂筆的筆杆硌得掌心生疼，指節泛白。
他能想象到那種場景——年輕的靈脈被生生抽空，就像被榨乾汁水的甘蔗，隻剩下殘破的軀殼。
“他去問過王教授嗎？”
“問了！可王教授說他是修行急於求成，反噬自身！”林舟的臉上滿是悲憤，牙齒咬得咯咯響，“還說隻要再兌換一次高階修為，就能修複靈脈！”
“老大信了！為了湊績點，他連著三天三夜沒睡覺，刷題刷到眼睛充血！”
“結果昨晚……昨晚他在聚靈陣外排隊的時候，突然口吐黑血，直接昏死過去！”
說到這裡，林舟的眼淚又掉了下來，砸在地上濺起細小的水花：“我偷偷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聽到醫生和護士議論，說這幾個月，城南大學已經有十幾個學生出現了同樣的症狀，靈脈枯竭，生機流失，根本查不出原因！”
“我害怕了，我偷偷去查王教授的聚靈陣！”
林舟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慶幸和後怕，手還在微微發抖：“我以前跟著爺爺學過一點陣法皮毛，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聚靈陣，而是一個吸脈陣！”
“那些所謂的‘修為’，根本就是暫時借來的假象！”
他猛地提高聲音，眼神裡滿是驚恐：“王教授是在借著績點的名義，抽取學生們的靈脈本源！績點越高，抽取得越狠！那些學生以為自己在變強，其實是在把自己的命送給王教授！”
“吸脈陣……”蘇驚鴻低聲重複，眼底的寒意幾乎要凝成實質。
偽天道的手段，果然陰毒至極！
用年輕學子的靈脈本源修煉，簡直喪心病狂！
蘇糖寶似懂非懂地看著林舟，小臉上滿是嚴肅，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拍了拍林舟的胳膊：“壞人！那個王教授是壞人！糖寶幫你打他！”
軟糯的聲音帶著奶凶的氣勢，讓林舟心頭一暖，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看著這個隻有五六歲的小姑娘，實在無法想象她能對抗築基後期的王教授，可一想到剛才她書包裡爆發的金光，又不敢小覷。
“大師，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們！”林舟再次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一個頭，額頭撞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還有三天！三天後就是期末績點結算日，王教授要開啟總陣，到時候全校上萬名學生，都會被他吸乾靈脈的！”
蘇驚鴻扶起他，眼神堅定：“我會去。”
他轉頭看向蘇糖寶，小姑娘正蹲在地上，用手指戳著金色的繩索，嘴裡念念有詞：“壞人，不許動，再動糖寶就用金光燒你！”
聽到蘇驚鴻的話，她立刻抬起頭，眼睛亮閃閃的：“大哥哥，我們要去學校嗎？學校裡有好多小朋友嗎？”
“有很多和林舟哥哥一樣的大朋友，他們遇到了危險。”蘇驚鴻摸了摸她的頭，聲音柔和了幾分，“我們要去幫他們，好不好？”
“好！”蘇糖寶用力點頭，小臉上滿是認真，她拍了拍背上的卡通書包，銀鈴鐺叮鈴作響，“糖寶的金光很厲害，能燒壞人！”
林舟看著這一幕，目瞪口呆。
他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和剛才那個爆發金光捆住黑袍人的強者聯係起來。
“我們現在就去嗎？”林舟急切地問道，恨不得立刻就去摧毀吸脈陣。
“不。”蘇驚鴻搖了搖頭，眼神銳利如刀，“現在去，隻會打草驚蛇。王教授既然敢布下這麼大的陣，肯定有後手。”
他看向地上被捆住的黑袍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正好，我們有‘向導’。”
為首的黑袍人聽到這話，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眼神裡充滿了恐懼。
他掙紮著想要說話，卻被蘇驚鴻指尖射出的一道金光封住了嘴，隻能發出“嗬嗬”的怪聲，臉憋得通紅。
蘇驚鴻蹲下身，指尖按在黑袍人的眉心，金光緩緩滲入，帶著一股霸道的精神威壓。
“告訴我，吸脈陣的具體布局，總陣核心在哪裡？”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懾力：“如果你不說，我不介意讓你嘗嘗，被混沌之力一點點灼燒靈魂的滋味。”
黑袍人渾身抽搐，臉上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
他能感覺到，一股溫暖卻又霸道的力量侵入了他的識海，如同附骨之蛆，隻要蘇驚鴻一個念頭，他的靈魂就會被撕成碎片。
恐懼最終戰勝了忠誠。
他艱難地點了點頭，蘇驚鴻收回了那道金光。
“總……總陣核心在學校的圖書館地下密室。”黑袍人喘著粗氣，聲音沙啞得像是破鑼，“吸脈陣的分陣，遍布學校的教學樓、宿舍、操場……每個分陣都有一個陣眼，由王教授的親信看守。”
“績點……績點是通過校園卡記錄的，每個學生的校園卡都被植入了引靈符。”
“隻要績點達標，引靈符就會激活，自動引導學生前往聚靈陣，也就是分陣所在的地方，被抽取靈脈。”
蘇驚鴻的眼神越來越冷，指尖的力道不自覺加重，黑袍人疼得齜牙咧嘴。
“王教授的實力如何？他身邊有多少幫手？”
“王教授是築基後期的修為！”黑袍人不敢隱瞞，語速飛快，“他身邊有十個親信，都是築基初期的實力，還有我們這些外圍成員，負責巡邏和處理不聽話的學生。”
築基後期？
蘇驚鴻心中一凜。
他現在是築基中期，雖然有鎮魂符和混沌氣息的加持，但麵對築基後期的對手，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更不用說還有十個築基初期的親信，以及數量不明的外圍成員。
“還有什麼？”蘇驚鴻追問，眼神裡的殺意越來越濃。
“沒……沒有了！”黑袍人哭喪著臉，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求你放了我吧！我隻是混口飯吃，我不想死啊！”
蘇驚鴻站起身，眼神冰冷地看著他，沒有一絲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