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能力正常……”
“記憶受損,可能是精神海波動影響……還有沒有其他的症狀和情況?”
……
時念棠:“……”
聽得她頭痛。
她老老實實回答:“頭有點痛。”
醫生點點頭,在她身上摁了些看不懂的設備:“正常的。你剛從汙染區出來,雖然沒什麼侵蝕症狀,但精神受損嚴重。說實話,我們都沒想到你會……呃,這麼快醒過來。”
“所以現在有些不適都是正常的。”
“真是幸運啊,就剩你一個活下來了。”
……
這個醫生好像是個話癆。
從他嘟嘟囔囔的話裡,她逐漸拚湊了一個故事。
“自己”原本在另一塊偏僻的淨化區生活,直到一個星期前接到了向導公會的指令,調遣她來到這裡——目前世界最大的淨化區之一,蘇維爾淨化區。
可在路上,護送她的哨兵小隊卻遭到了汙染侵蝕體的意外襲擊,所有人全部死亡。
他們的屍體被久等不見人意識到不對的蘇維爾淨化區派去的哨兵們發現了。
而隊裡唯一的向導,護送的主人——則不知所蹤。
直到前天,昏迷不醒的時念棠被巡邏小隊在蘇維爾邊界不遠處的廢墟裡撿到。
時念棠有些茫然。
視頻推文隻講了些梗概衝突,詳細如這些壓根沒寫。
她隻知道劇情一開始,女配就已經在蘇維爾淨化區了,至於在這之前發生了什麼,路上又遇到了什麼,她一概不知。
“被發現時,你的精神力非常微弱,我們都以為你撐不過來的。”
時念棠覺得這一點還得聲明一下:“我,我好像還記得我的精神力和向導等級本來就不高……”
醫生輕咳了一聲:“呃,是的,我看到你的資料了,F級,確實……”
不是不高。
是挺低。
說實話,這還是這醫生這輩子第一次見到F級的向導。
一道低啞的男聲忽然開口,打斷了這短暫的尷尬。
“除了名字和等級,還想得起什麼嗎?念棠小姐。”
是那個背後的男人。
剛剛醫生在為她檢查時,那個男人一直默不作聲,隻靠在房門旁邊的牆上。兩隻長腿一歪一直,軍靴有節奏地點在地上,發出低沉的咚咚聲。
時念棠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縈繞在自己身上。
他在觀察自己。
……是她暴露了什麼嗎?
時念棠抬頭偷看了一眼。
他還帶著那仿佛十分親切的微笑。
她眨了眨眼,垂下目光:“對不起,我想不起來了……我真的頭很痛……”
病床上柔弱的女孩發絲微亂,臉色蒼白。抬頭時那膽怯的一眼讓任何人都忍不住為之心疼,垂目時露出一截柔軟白皙的後頸,又讓人心生憐愛。
醫生轉過身,對著男人露出頗為不讚同的譴責目光。
男人神色一動,站直了身子走了過來。
他不疾不徐,靴子每一下敲擊地麵,都仿佛和她的心跳聲吻合。
直到時念棠垂下的目光看到那雙黑色軍靴停在了自己麵前。
“是我的錯。念棠小姐,初次見麵,還沒自我介紹。”
“我是蘇維爾區特殊事件處理辦的黎沉淵,這次的護送意外事件也由我負責調查。請原諒我的心急,畢竟我也想找到將我們珍貴的向導小姐傷害至此的罪魁禍首。”
珍貴的向導這幾個字,被他說得格外緩慢。
時念棠的心一沉。
黎沉淵,這是劇情裡赫赫有名的人物。
S級哨兵之一,據說曾經戰功赫赫,但因為傷病逐漸從一線退到了後方,成為特殊處理辦的老大。
但沒人敢小瞧他,因為他從未找過任何向導安撫淨化過精神力。
憑借出色過人的自我控製力,扛過了每一次汙染侵蝕、感官過載和精神暴動。
女配強製進行深度鏈接的哨兵裡,就有他。
當時描寫是這樣的:
進行深度鏈接時,哨兵和向導雙方會共享感官與精神圖景,還可能看到彼此的記憶。
但黎沉淵的精神圖景,就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看不到邊界,看不到一點光亮。
就像是黑洞一樣,沉默著吸收著一切情緒的純粹黑暗。
這種程度的恐怖圖像當然把女配折磨得夠嗆,差點精神崩潰。
這不就是關小黑屋嗎?
時念棠想到這,一股絕望的死感頓時湧上心頭。
她到底是犯了什麼錯,要受這種折磨?
她往後一靠,躺在了病床上,雙手攤開,鹹魚擺爛。
“我真的不記得了,要不你還是把我殺了吧!”
醫生:“……”
黎沉淵:“……”
病房裡陷入短暫寂靜。
黎沉淵的目光落在時念棠明顯瘦弱的身體上,目光微霽。
他忽然伸手,從床頭櫃的飲水機裡接了一杯水。然後在病床邊單膝蹲下,從下往上,把那杯水遞到了時念棠的手邊。
時念棠後知後覺自己醒來後滴水未進,此刻嘴裡微苦,嗓子乾得發疼。
她伸手接過去。
柔軟的指尖碰到黎沉淵粗糙的手指,上麵全是細小的傷疤和老繭。
水竟然還是溫熱的。
“念棠小姐,不必有壓力。我隻是按照慣例問一問,護送小隊結局慘烈,你不記得或許也是好事。”
時念棠一邊小口喝水,一邊從杯子上方垂首看著黎沉淵。
這個男人眉眼間雖然藏著曆經生死的冷靜和不動聲色,此刻卻褪去了那些審視。
隻剩下一片如無邊古海一樣包容的黑色漩渦,沉靜地包裹住她。
“我們先養好身體。好嗎?”
時念棠下意識地咬住杯沿,點了點頭。
黎沉淵微微一笑,眼角的紋路微微皺起。
他此刻就像是小時候鄰居家不羈爽朗的年輕叔叔。
那隻粗糙的手拍了拍她的發頂。
“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