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辦公室,關上門,撥通了一個加密號碼。鈴響五聲後接通。
“西山的事,你知道多少?”李建國直接問。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知道他們在那裡,知道會有衝突,不知道這麼激烈。”
“你答應過不傷我的人。”
“計劃變了。周啟明留下的證據太危險,必須全部銷毀。包括接觸證據的人。”聲音平靜,“李隊,你也看到了那份假報告——有人想把你拖下水。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宋建國是我兄弟。”李建國咬牙,“如果他真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那就更該收手。真相有時候不如安寧重要。”電話那頭頓了頓,“找到唐樂和宋媛兒,把他們帶回來,彆讓他們繼續查下去。這是為你好,也為他們好。”
電話掛斷。李建國一拳捶在牆上。十三年前,他因為“大局”隱瞞了0815案的疑點。十三年後,又要做同樣的選擇嗎?
他拉開抽屜,最裡麵是一個密封的檔案袋,標簽寫著“0815補充調查(未完成)”。裡麵是他當年私下調查的記錄:孫誌偉賬戶的異常彙款、行動前夜的匿名電話、以及...宋建國可能還活著的模糊線索。
他從未放棄調查,隻是迫於壓力轉入地下。而現在,周啟明把一切攤到了明麵上,逼所有人做出選擇。
手機震動,一條匿名信息:“他們在北溪峽穀,正往護林站移動。你的人半小時內到不了。要做選擇嗎,李隊?”
附著一個實時坐標。
李建國盯著屏幕,足足一分鐘。然後他拿起對講機:“無人機偵察隊,重點搜索北溪峽穀區域。救援隊,準備直升機索降。快!”
6
唐樂在樹林中穿梭,身後追兵的聲音越來越近。他故意留下痕跡,引著對方繞圈,為宋媛兒爭取時間。
但對方顯然經驗豐富,很快分出兩路包抄。唐樂被逼到一處懸崖邊,下麵是深澗,退無可退。
三個黑衣人從樹林中走出,都戴著麵罩,手持衝鋒槍。為首的人身材高大,左腿微跛——正是醫院監控裡那個“醫生”。
“唐警官,把東西交出來,可以少受點苦。”跛腳男人的聲音經過變聲器處理。
“什麼東西?”唐樂拖延時間。
“你知道的。周啟明的筆記、硬盤,還有他給你的地址。”
唐樂注意到對方沒有提劉明,說明他們知道宋媛兒帶著傷員走了。那麼他們的主要目標是自己手裡的證據。
“交給你們,然後呢?殺了我?”
“那要看你的選擇。”跛腳男人走近,“李建國沒告訴你嗎?有些真相,知道不如不知道。”
“所以你們就是‘保護傘’?”
男人笑了:“保護傘?不,我們隻是清潔工。清理掉不該存在的東西,維持秩序。”
“宋建國也是你們清理的?”
沉默。雖然看不到表情,但唐樂感覺到對方的情緒波動。
“宋隊...是個意外。”最終,男人說,“他不該卷進來。但孫誌偉慌了,開了槍...等我們趕到時,已經晚了。”
“孫誌偉是你們的人?”
“曾經是。他兒子在國外欠了賭債,我們幫他還了,代價是一些...情報。”男人承認,“但他最後後悔了,想退出,所以才有了那份偽造的報告——有人想讓他當替罪羊。”
“誰?”
“你覺得我會說嗎?”男人舉槍,“最後一遍,東西交出來。”
唐樂知道拖延不下去了。他舉起雙手,慢慢放下背包。但就在對方放鬆警惕的瞬間,他猛地向前撲去,不是攻擊,而是跳下了懸崖。
“該死!”跛腳男人衝到崖邊,隻見唐樂的身影墜入濃霧,下方是湍急的河流。
“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7
宋媛兒幾乎是用肩膀扛著劉明在走。中年男人已經半昏迷,腿上的臨時夾板隨時可能散架。溪流邊的路崎嶇難行,她每走幾百米就要停下來喘息。
“堅持住,就快到了。”她不知道是在鼓勵劉明還是自己。
突然,劉明抓住她的手臂,眼神回光返照般清醒:“姑娘...你爸爸...是個好人...”
“我知道。”
“周教授說...你爸爸可能...可能沒死...”劉明喘息著,“那天晚上...他們隻找到了警徽和槍...沒找到人...”
宋媛兒心臟狂跳:“你說什麼?”
“孫誌偉後來偷偷找過周教授...說當時太黑...他以為打中了...但後來回去找...屍體不見了...”劉明咳出血沫,“周教授懷疑...你爸爸可能被另一夥人帶走了...”
“什麼人?”
劉明搖頭,聲音越來越弱:“不知道...但周教授說...如果他還活著...隻會在一個地方...”
“哪裡?”
“老地方...”劉明閉上眼睛,“他說...你爸爸說過...如果有一天失蹤了...去老地方...”
又是老地方。宋建國喜歡玩藏寶遊戲,但“老地方”太多了。
劉明的手鬆開了,脈搏微弱但還在跳動。宋媛兒咬牙背起他,繼續前進。護林站的屋頂已經能看到,就在前方一公裡。
但她也聽到了身後的動靜——不是唐樂,是追兵。
她躲進灌木叢,屏住呼吸。兩個黑衣人從溪邊跑過,沒有發現他們。等聲音遠去,她才繼續移動。
護林站的門虛掩著,裡麵沒有人,但有無線電設備。她將劉明放在床上,衝到操作台前。設備需要預熱,而時間不等人。
窗外傳來腳步聲,不止一個人。宋媛兒拔槍,躲在門後。門被推開,一個黑衣人進來,她立刻開槍,擊中對方手臂。但第二個人從窗口跳入,從背後製住了她。
“彆動,宋警官。”熟悉的聲音。
是王誌剛。
8
“王隊?”宋媛兒不敢相信。
王誌剛示意手下放開她,那個受傷的黑衣人咬牙包紮傷口。“對不起,但這是為了保護你。”王誌剛說,“西山是陷阱,李建國讓我們提前埋伏,但對方比我們想象的強。”
“你們...和李隊是一起的?”
“有些事,不能擺在明麵上做。”王誌剛沒有直接回答,“劉明呢?”
宋媛兒指向裡屋。王誌剛檢查後,呼叫醫療支援。“他會活下來的,但需要手術。”然後轉向宋媛兒,“唐樂呢?”
“他引開追兵了。”
王誌剛臉色一變:“對方的目標就是他手裡的證據。如果他被抓...”
無線電突然傳出聲音,是唐樂,信號斷斷續續:“護林站...聽到嗎...我在...南側山洞...被包圍...”
“堅持住,我們馬上到!”宋媛兒要衝出去,被王誌剛拉住。
“計劃。”王誌剛說,“對方至少六個人,裝備精良。我們需要策略。”
他快速部署:兩人從正麵佯攻,兩人繞後,他和宋媛兒從側麵突入。但宋媛兒注意到,王誌剛的眼神裡有她讀不懂的東西。
出發前,王誌剛遞給她一個耳機:“加密頻道,保持聯絡。”
南側山洞離護林站不遠,十分鐘路程。快到的時候,宋媛兒故意落後幾步,在樹林裡快速檢查了耳機——裡麵有微型定位器。
她想起唐樂的警告:不要相信任何人。
9
山洞入口處有交火的痕跡,彈殼散落一地。裡麵傳來唐樂的聲音:“我投降,東西給你們,彆開槍!”
“把東西扔出來!”是跛腳男人的聲音。
宋媛兒和王誌剛的人已經就位。王誌剛打手勢,準備強攻。但就在這一刻,宋媛兒做出了決定。
她突然調轉槍口,指向王誌剛:“王隊,讓你的人退後。”
所有人都愣住了。
“宋媛兒,你乾什麼?”
“耳機裡的定位器,是給誰用的?”宋媛兒冷冷問,“對方怎麼會知道我們每一步的行動?除非有人通風報信。”
王誌剛臉色變了:“你誤會了...”
“是嗎?那為什麼你手下的人,和伏擊我們的人用同型號的武器?”宋媛兒早就注意到,王誌剛帶來的人雖然穿著警服,但裝備和那些黑衣人一模一樣。
僵持不下時,山洞裡傳來唐樂的大笑:“王隊,或者該叫你‘清潔工’?周啟明筆記裡寫了,警方內部有個人代號‘清道夫’,專門處理棘手問題。是你吧?”
王誌剛的表情從驚訝變為平靜,最後變成冷酷。“既然你們都知道了...”他抬手,他的手下同時舉槍,不是對著山洞,而是對著彼此——他們中間也有分歧。
“老李猜得沒錯,你果然有問題。”其中一個“手下”撕下麵具,是李建國安排的內線。
槍戰瞬間爆發。宋媛兒趁亂衝進山洞,裡麵唐樂正用槍指著跛腳男人,但自己胳膊也受了傷。
“走!”唐樂拉著她往山洞深處跑。山洞有另一個出口,通往山的另一側。
身後是激烈的交火聲。他們不知道誰贏誰輸,隻知道必須離開。
跑出山洞,外麵是陡坡,但山下有路,路邊停著一輛車——不是警車,是普通的越野車。車旁站著一個人,背對著他們。
聽到動靜,那人轉過身。
宋媛兒的呼吸停止了。
雖然蒼老了許多,雖然左臉有一道疤痕,雖然眼神裡滿是風霜...
但那確實是宋建國。
十三年前被認為犧牲的父親,此刻就站在二十米外,看著她,淚水滑過臉上的傷疤。
“媛兒...”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認不出,“對不起...爸爸回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