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刹寺。
陰風怒號,寒鴉啼鳴。
原本清淨的佛門聖地,此刻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森寒。
禪房內。
忘憂方丈盤膝而坐。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肌膚細膩,隱隱有流光運轉,哪裡還有半點之前的枯槁老態?
直到如今,還覺得這一切都是個夢。
“師兄。”
年輕僧人忘癡坐在對麵,手裡把玩著一串念珠,嘴角含笑。
“這副皮囊,用著可還順手?”
忘憂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妙不可言。”
“還要多虧師弟帶來的秘法,否則老衲這把骨頭,怕是早已化作塚中枯骨。”
忘癡擺了擺手,神色隨意。
“自家師兄弟,不說兩家話。”
說罷。
他話鋒一轉,目光投向窗外那連綿起伏的群山。
“不過......”
“方才師兄們提起,似乎......這隴右鎮魔司,與我寶刹有仇怨?”
提到這茬。
忘憂原本紅潤的麵色,瞬間陰沉下來。
一股暴戾的妖氣,不受控製地從他體內溢出。
“哼!”
“那鎮魔司欺人太甚!”
“先是那鎮魔司的丫頭,殺我寶刹弟子,更是殺了忘塵師弟,讓我寶刹顏麵掃地。”
“後有那魏合,仗著朝廷的身份,幾個月來,三天兩頭派人上山搜查。”
“前些日子,更是借口有人舉報,封了我山下的幾處莊田,還要查我寺中的賬目!”
說到這。
忘憂眼中殺意翻湧,麵容竟是隱隱有些扭曲,透出幾分獸相。
忘癡聽著,眼睛漸漸眯起。
“哦?如今......我寶刹竟然已經落到這般地步了麼?”
忘憂長歎一聲,強行壓下心頭的暴戾。
“不過...既然你回來了,老衲如今也已步入點墨,定要讓鎮魔司給我寶刹交代。”
忘癡微微頷首:“師兄想如何?”
“那殺害忘塵之人,如今不在隴右地界,暫時沒辦法,可那魏合...乃是如今隴右都司掌印之人,既然敢伸手,那老衲便剁了他的爪子!”
“我要他一條手臂!”
“掛在我寶刹寺的山門之上,以儆效尤!”
“讓這隴右的江湖看看,惹了我寶刹寺,是什麼下場!”
忘癡聞言,卻是笑了:“一條手臂麼?師兄倒是仁慈。”
“既如此,何須這麼麻煩,師兄你剛突破,境界未穩,還需要時間煉化體內那殘餘的妖魂,不宜妄動乾戈。”
“這點小事......”
“便由師弟代勞吧。”
忘憂一愣。
“師弟你......”
忘癡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莫要擔心,土雞瓦狗罷了,師兄且寬坐,我去去就回。”
話音落下。
人已消失在原地。
隻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在禪房內緩緩消散。
...
散了眾將。
薑月初獨自一人,離開都司,循著記憶中的路線,往靖妖坊走去。
涼州苦寒,風沙最是磨人。
才離去不過月餘光景。
這院中的樹木,葉子已然落了個精光,隻剩下光禿禿的枝丫。
石桌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她伸手摸了摸,自嘲一笑。
這才多久。
怎麼還生出了一股物是人非的蕭索感。
“這就是所謂的......衣錦還鄉?”
薑月初搖了搖頭,自嘲一笑。
正想進屋看看。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
薑月初並未回頭,隻是伸手撣了撣手上的灰塵。
“既然來了,便進來吧。”
門外之人似乎愣了一下。
隨即。
魏合的身影,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哪怕是在這私下裡無人之處。
這位曾經的上司,如今也是一臉肅容,對著那個背對著他的少女,恭恭敬敬地長揖及地。
“卑職魏合,參見長公主殿下。”
“魏將軍,這也沒有外人。”
魏合直起身子,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禮不可廢。”
“總司的文書中,再三叮囑,您如今身份尊貴,乃是金枝玉葉,萬不可有絲毫怠慢。”
薑月初擺了擺手,走到石墩旁坐下。
也不嫌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