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過之處,所過之處,大地留下粘液的痕跡,隨即沙化,淪為荒蕪。
蠱惑之音,不絕於耳。
殍的掙紮達到了頂點。
她想起自己偷偷觀察人類母女相處的場景,學著她們擁抱的姿勢,想起她笨拙地模仿著人類的笑容,隻為了博得醜婆開心。
那些破碎的記憶與此刻血脈中的呼喚激烈衝撞,幾乎要將她撕裂。
“你不是……你不是!!“
殍的聲音帶著哭腔,那是她模仿了無數次的人類悲泣,此刻卻染上了真切的痛苦。
然而,蠱惑的力量太過強大。
她感到自己的意識正在被原始的饑渴吞噬,那些好不容易學會的人類情感,正在一點點消散。
“不——!“
殍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猛地抬頭,瞳孔徹底被蟲目吞噬。
最後的理智如斷弦般崩裂,掠食的本能主宰一切。
她的身體急速異變,蟲臉覆蓋全臉,口器尖銳如刀。
那半張絕美的麵容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完整的蟲形。
“吼!“
她如獵食般撲向蝗母,尖銳的口器狠狠撕咬而去。
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學習人類情感的怪物,而是回歸了最原始的存在。
蝗母對此似乎毫不意外,甚至可以說,這正是她所期盼的。
她沒有絲毫抵抗,破舊的麻衣在殍的撕扯下碎裂。
蝗母放下了一直遮掩麵容的手,露出其本來麵目。
那根本不是一張臉,整個麵部是一個呈蓮台形狀的蝗蟲複眼結構,由無數六邊形的小眼組成。
每一隻小眼裡,都映照著一張饑餓至扭曲的人臉,那些人臉無聲地哀嚎,充滿扭曲。
麻衣下的手臂由無數張密密麻麻,布滿利齒的嘴巴堆疊而成,每張嘴巴都在開合蠕動。
蝗母擁上殍,手臂上的嘴大口撕咬。
二者仿佛在進行一場殘酷的互相吞噬,又仿佛是一次不死不休的融合。
不遠處,墨淵強忍劇痛,扶著殘垣艱難喘息。
在怨魂撕咬與外界混亂的雙重折磨下,他強行抓回一絲清明。
墨淵看了眼血肉萎靡,生機寥寥的長老,看了眼正和蝗母啃咬在一起的殍,以及努力幫殘餘弟子恢複清醒的劍懷霜。
他又抬頭望向天際,那裡因他的孽障而彙聚的烏雲正在翻湧,雷霆隱現。
“孽障累積還不夠……天威難欺……但……來不及了……”
墨淵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隻能動用最後的底牌。
他已顧不上體內被怨魂撕咬帶來的疼痛,更不再壓製那積攢了數年的業力與罪孽。
“轟——!”
一道漆黑如墨,凝聚了無數怨魂哀嚎的罪孽黑煙,從墨淵體內釋放,衝天而起,直貫雲霄!
他隻能以自己這滿身罪業作為最後的柴薪,強行引動罰罪雷劫。
以此殘軀為引,將那禍亂蒼生的邪魔,連同自己這罪孽之身,一同湮滅。
天穹之上,感應到那衝天的孽障,烏雲如沸,雷霆轟鳴!
煌煌天威凝聚,毀滅的氣息籠罩天地。
墨淵最後望了一眼這片他從接任宗主之位便立誌守護,卻終究無力回天的土地。
眼中無懼,唯有釋然。
“以此殘軀,蕩滌妖邪……”
他朗聲長笑,笑聲中帶著解脫與無悔,毅然迎向那代表天地刑罰的毀滅雷光!
“諸位,墨淵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