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雪從漆黑的夜幕中飄落。
起初隻是零星幾點,隨即越來越密,如同下起了一場鵝毛大雪,將膿血四濺的戰場籠罩在一片純白之下。
“這……這又是什麼鬼東西?”
一個剛砍斷一根白色網格,氣喘籲籲的張家護衛看著紙片落在肩頭,聲音帶著麻木。
然而,這些紙片似乎並無惡意。
它們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屋頂,以及那些蠕動掙紮的白色巨繭上。
緊接著,落地的紙片仿佛被無形的巧手折疊,迅速膨脹變形,
眨眼間就化成了一個又一個扁平的人形。
這些紙人大多穿著某仙門弟子的統一服飾,頭上用墨線勾勒出潦草的五官。
雖然看起來簡陋,動作卻異常靈活。
“哎呦喂,這就是瀾濤城?怎麼黑燈瞎火的!”
“哪個天殺的把老子折得這麼醜?腿都一長一短!”
“嘶——好臭,我怎麼在膿水裡長出來啊?我臟了啊,晦氣晦氣。”
“快看那邊!好多活人!還有好多……呃,半死不活的人?”
紙人們一出現,就七嘴八舌地發出抱怨,語調跳脫,與現場慘烈的氛圍格格不入。
他們有的好奇地用手指戳戳地上的白色網格,被那網格蠕動嚇了一跳,猛地跳開。
有的則湊到一起,對著某個正在異變的夢遊者指指點點,仿佛在觀摩什麼新奇物種。
張家主和殘餘的守軍都看呆了,心中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瞬間又被警惕取代。
這又是什麼妖邪?
難道是從那白色網格裡誕生出來的怪物?
“結陣!小心這些紙人!”
張家主強提一口氣,厲聲喝道,殘餘的護衛們立刻收縮防線,緊張地盯著這些不速之客。
“不必驚慌,自己人。”石頭提刀繼續與白繭戰鬥,安撫了張家主一句。
似乎是聽到了張家主的喊聲,剛剛成型的江子昂轉過身,用沒有瞳孔的眼睛看向他,解釋道。
“前輩莫慌,我們是屍魂宗弟子,奉神尊大人之命,特此前來支援。”
他揮了揮紙做的胳膊,對著其他還在東張西望的紙人喊道。
“都彆愣著了!沒看到這邊快頂不住了嗎?乾活乾活!”
“好嘞師兄。”
“來了來了。”
“結陣,結陣,召喚老夥計們出來活動筋骨了!”
紙人們立刻停止了嬉鬨,迅速以特定的方位站定,拿出各自的小陶罐。
一個個靈氣勾勒的符籙在他們腳下亮起,連接成一片陣圖。
“陰司有序,煞鬼聽令!現!”
隨著江子昂的敕令,陣圖中黑煙翻湧,一尊尊青麵獠牙,周身纏繞著無數怨魂虛影的恐怖惡鬼被召喚出來。
似乎因為主人已經變成邪祟造物,煞鬼居然也不受詭異夢光的影響。
形態各異的煞鬼直接撲到網格上,用利爪撕扯,或是張開大嘴吞噬。
天上的紙雪仍未停止飄落。
那些看似脆弱的紙片,接觸到白色網格時,發出“嗤嗤”的灼燒聲,白色網格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萎縮退避。
“有效!這些東西能克製白網!”一名散修驚喜地大叫。
紙人們一邊操控煞鬼作戰,一邊開始主動收攏防線。
他們動作迅捷,利用紙片的輕便特性,在戰場上穿梭,將那些被分割的活人護衛和散修,一一掩護回主防線後麵。
“大哥,往這邊退,對,慢點,彆踩到我的腳。”
“那個大個子,彆傻站著砍了,收縮防線,對,就站我們身後。”
“師兄師姐們加把勁,乾完這票回去讓劍大人請喝酒!”
紙片飄零,一些不慎被大量紙片覆蓋的白色網格,其蠕動的速度驟然減慢。
原本乳白色的網格開始變得灰白,最終徹底僵化,如同被抽乾了生命力,變成了一堆枯槁的紙張。
在這些紙張堆疊最密集的地方,紙片自動彙聚拚合……
白紙漸漸塑成人形,那是一個身背巨劍,穿著紙鎧的年輕男子。
他身形挺拔,眼神如同萬載寒冰,周身散發著冰冷的劍意。
他僅僅是站在那裡,就仿佛是整個紙人軍團的絕對核心,所有飄揚的紙雪都在向他微微俯首。
劍懷霜一落地,目光掃過混亂的戰場,最後落在了苦苦支撐的張家主身上,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隨即,他反手握住背後巨劍的劍柄。
“斬!”劍懷霜低喝。
刹那間,一陣金鐵交鳴般的鏗鏘之音響起。
沒有驚天動地的劍光,隻有一股浩瀚如海的冰冷劍意,以他為中心,如同雷霆般蕩漾開來。
劍意所過之處,巨繭上的夢光瞬間黯淡。
凡是被劍氣掃過的白色網格如同碎冰一般寸寸斷裂,化為飛灰。
一劍之威,竟直接清空了大片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