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揮刀的動作猛地一頓。
不是因為疲憊,也不是因為恐懼。
當豬妖滾燙的血液噴濺到她臉上時,那滑膩灼熱的觸感,與她記憶深處,某個被強行遺忘的片段開始重合。
那是一個同樣炎熱的午後,她眼睜睜看著一隻狼妖用利爪剖開了母親的胸膛,滾燙的鮮血也是這樣,濺了她滿臉。
“啊!!!”
恨,不再是無根之木。
它找到了現實的土壤,與每個人心底最慘痛的記憶碎片牢牢結合,開始野蠻生長。
“殺光它們。”
邪神的低語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
人畜們的動作變得更加瘋狂,原本機械的劈砍變成了瘋狂的剁碎。
那個少女一邊哭,一邊死死地咬著牙,手中的刀已經卷刃。
她卻像是感覺不到一樣,哪怕眼前的豬妖已經變成了一攤爛肉,她依然在不停地揮刀。
“殺!殺!殺!”
“死!死!死!”
每一次揮刀,都帶上了強烈的恨意。
是複仇,是宣泄,是遲來了無數個日夜的,血債血償的開始!
整個血肉坊,變成了一場單方麵的虐殺盛宴。
陳舟靜靜地看著這一幕,靜靜地看著,頜骨微動,像是在笑。
對,就是這樣。
唯有源自自身的痛苦所點燃的憎恨,才能燒儘奴性,鑄就堅不可摧的信仰基石。
陳舟很滿意,他感覺自己越來越像一個合格的邪神了。
作為邪神信徒,沒有痛苦怎麼行,痛苦地活著,迎接新生,總好過麻木的死亡。
而邪神賜予信徒憎恨,本該如此。
一刻鐘後。
作坊內再也沒有一個活著的妖物。
滿地殘肢斷臂,鮮血彙聚成河,沒過了腳踝。
人畜們氣喘籲籲地站在血泊中,手中的刀跌落在地。
隨著殺戮的結束,那股被強行催化的恨意稍微退去,他們茫然地看著四周,仿佛做了一場噩夢。
陳舟沒有去安撫他們。
他隻是淡淡地揮了揮手,示意花妖去將籠子裡那幾個幸存者放出來。
隨後,他的目光掃向了作坊的後方。
那裡是關押存貨的巨型獸欄。
按照常理,作為東市最大的血肉坊,這裡應該關押著數百甚至上千名待宰的人類。
然而,當陳舟的神識掃過。
空的。
巨大的獸欄裡,和坊外的籠子一樣,空空蕩蕩,隻有滿地的乾草和幾根斷裂的鐐銬。
不僅如此,整個作坊的地下倉庫,也是空的。
“沒有人?”
陳舟眉頭微皺。
作為萬瘴穀入口的妖城,萬妖大會在即,妖流量那麼大,生意如此興隆,怎麼可能沒有存貨?
陳舟探了一圈,一無所獲,走出坊市時,疫鼠和殍已經回來複命了。
兩人身後,各自用魔氣裹挾著數十名人類。
這些人同樣衣衫襤褸,神情呆滯,顯然是剛從其他地方解救出來的。
“大人!嗝……”
疫鼠打了個飽嗝,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一臉晦氣地說道。
“鼠鼠去了西城的育種圈,把那邊的看守都給吃了,結果……就找到了這幾十個歪瓜裂棗。”
“大的呢?好的呢?全沒了!”
“您說晦不晦氣。”
殍也走上前,將身後那幾十人放下,神色平靜地彙報道:
“大人,北山修奴場也是一樣。”
“除了這些尚未長成,或者有嚴重殘疾被遺棄的廢料,其他人圈,都已經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