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站在花瓣光帶的中央,她要為所有人護命。
奶媽已就位,花瓣之下,死氣與妖毒皆不可近身。
無骸和劍懷霜頓覺壓力大減,身上的傷勢也在飛速愈合。
而毒翼被素雪的光華一照,體內的吉神金芒仿佛得到了呼應,瞬間光芒大盛。
“吼——!”
毒翼痛苦地抱住頭,雙膝跪地,把地麵的骨磚砸得粉碎。
他體內的蠱蟲死氣被金芒和蘭花香氣逼得節節敗退,順著他的七竅黑血狂噴而出。
煞氣也被瞬間壓製,毒翼的眼神逐漸恢複了一絲清明。
“我……我在乾什麼?”
毒翼大口喘息著,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那是同類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
記憶回籠。
蟾聖的冷漠逼迫,當眾喂食蠱蟲的屈辱,以及那差點淪為行屍走肉的恐懼。
“毒翼,幫忙!”
素雪來不及解釋什麼,因為透支,她一頭黑發已經從發梢開始變白。
要維持這種大範圍的淨化,還要壓製在場如此多的死氣與妖毒,對她來說負擔太重了。
毒翼沒有猶豫。
甚至不需要思考。
他信素雪,哪怕這世界崩塌,他也隻信素雪。
“好!”
毒翼轉身,原本揮向劍懷霜的利爪,在半空中硬生生折返,狠狠地插進了身旁一隻正準備偷襲素雪的屍化虎妖胸膛。
“噗嗤!”
虎妖的心臟被直接掏出,捏碎。
毒翼臨陣反水!
一位詭化二變巔峰的妖王加入,再加上疫鼠的大疫天輔助控場,素雪的強力治療,劍懷霜的反傷劍域,無骸禪師的瘋狂肉搏。
戰局再次逆轉。
原本一邊倒的屠殺,瞬間變成了勢均力敵的混戰,甚至陳舟一方開始隱隱占據上風。
千纏徹底孤立無援。
她手下的毒物大軍,在疫鼠的腐蝕和素雪的淨化雙重打擊下,枯萎了大半。
千纏原本一身華麗的藤裙早已破碎不堪,身上布滿了劍懷霜留下的劍痕和瘟疫腐蝕的潰爛傷口。
“毒翼,你瘋了嗎?”
千纏一鞭子抽碎了一隻撲上來的紙人,又驚又怒地看著倒戈相向的毒翼。
“你敢背叛尊聖,你忘了是誰給了你今天的力量?”
毒翼一口毒火噴過去,將千纏的幾根藤蔓燒成灰燼,咬牙切齒道。
“老子樂意,我不像你,為了往上爬連膝蓋都不要了,給那隻老蛤蟆當狗有什麼好下場?”
“當狗?”
千纏笑了,她笑得花枝亂顫,身後藤蔓仿佛也隨著她的笑聲在起舞。
她一邊閃避著無骸禪師那勢大力沉的禪杖,一邊輕蔑地看著毒翼。
即便狼狽至極,她也要維持著妖王的高傲。
“蠢貨,這世道,誰不是狗?”
“你以為你投靠了那個骷髏架子就不是狗了?不過是換了個主人搖尾巴罷了。”
“我依附蟾聖,是因為他強,利用強者的資源來滋養自己,在這吃人的南域活下去,這叫本事,不叫當狗。”
說話間,劍懷霜的劍氣已至,一道寒光閃過,削去了千纏半邊頭發。
千纏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隻是惋惜地摸了摸斷發,隨後目光越過眾人,落在了被眾人保護在中間的素雪身上。
那個被光幕籠罩,一身聖潔,不染塵埃的素雪。
那是她這輩子最討厭的樣子。
也是她內心深處,最嫉妒的樣子。
“千纏,收手吧。”
素雪看著渾身浴血卻依舊癲狂的千纏,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她與千纏同為草木之妖,相識百年,曾幾何時,她們也曾在月下探討化形之道。
“蟾聖大勢已去,他連毒翼都想煉製成傀儡,又怎會真心待你?你若此刻投降,或許那位大人還能……”
“閉嘴吧,我的好姐姐!”
千纏直接打斷了素雪的話,眼中滿是厭惡,仿佛聽到了什麼極其惡心的笑話。
她當然認得這位南域第五妖王,曾經南域的老前輩。
畢竟她還是一株小藤蔓時,也曾受過素雪的點化之恩,受過她的雨露滋養。
但千纏看不上素雪。
在千纏看來,素雪空有千年修為,空有那身讓妖魔垂涎的精純草木本源,卻偏偏生了一副軟骨頭。
堂堂妖王,竟因未開靈智時受人族些許照料,便念念不忘,性子軟,也不夠狠,簡直是妖族的恥辱。
她千纏也是植物化妖,深知草木生靈在弱肉強食的妖魔世界中生存的艱難。
不像猛獸天生有爪牙,她們生來就是靜止的,是被動的。
所以她這一生,都在爭。
她把自己變成了毒藤,長出了倒刺,學會了吸血。
她嫉妒素雪得天獨厚的天賦,嫉妒毒翼能輕易得到尊聖的賞賜,嫉妒青鱗有一個能托付性命的骨肉至親,嫉妒一切比她活得好的存在。
她對蟾聖獻上諂媚與忠誠,不僅僅是為了獲得力量活下去。
更是為了在這殘酷的南域,爭得一席之地,爭得一口喘息的機會,爭一個誰也不敢隨意踐踏她的未來。
若植物隻能依附於人,靠人保護,靠搖尾乞憐,靠施舍度日,那與藤蔓下的苔蘚,巨樹上的寄生草有何區彆?
永遠隻能活在強者的陰影之下。
她千纏,偏不!
她要比誰都狠,比誰都毒,她想走出一條前人沒走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