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師妹吐了吐舌頭,手腳麻利地開始上藥。
抹完一個,她又看向另一個。
“喂,那邊的狼兄!”
紙人師妹蹦蹦躂躂跳了過去,手裡拿著一根剛從妖物身上拆下來的腿骨,遞給那隻沉默的獨眼巨狼。
“給你磨磨牙?這可是上好的妖骨。”
獨眼巨狼抬起頭,微微發愣。
“彆這麼喪嘛。”另一個隻有一隻胳膊的屍魂宗弟子湊過來,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巨狼的前腿。
“你看我,胳膊都沒了,死過一次的人了,現在不也活蹦亂跳的?”
“變狼怎麼了?變狼威風啊!”
“我要是能長這一身毛,師弟得多羨慕我。”
“就是就是,咱們是紙人,你們是妖怪,咱們正好湊一對,誰也彆嫌棄誰。”
“以後咱們兩宗聯誼,你們負責咬人,我們負責埋人,簡直天作之合!”
屍魂宗的弟子們嘰嘰喳喳,用最不著調的話語,試圖驅散彌漫在空氣中的悲戚。
他們是死過一次的人,所以更懂得如何在絕望中尋找那一絲荒誕的快樂。
但獨眼巨狼眼神空洞:“可是……大師兄和大師姐……都沒了。”
這句話一出,周圍的氣氛瞬間凝固。
所有幸存的天劍門弟子,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望向那高聳入雲的斷劍峰頂。
那裡,是大願地藏的臍帶斷裂之處。
風雪極大,遮蔽了視線。
在漫天飛雪中,依稀可以看到兩個模糊的身影。
那是他們的大師姐,以身殉劍,斬斷了臍帶。
那是他們的大師兄,以身殉道,護住了山門。
他們並肩而行,沒有回頭,一步步走向那無儘的風雪深處。
眾人沉默。
江子昂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因為在犧牲麵前,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
“仙門之人,生於濁世,本就是逆天而行。”江子昂的聲音不高,但在廢墟上傳得很遠。
“我們也曾以為屍魂宗亡了,我們也曾以為自己隻是苟活於世的孤魂野鬼。”
“但隻要還有一個人記得宗門的名字,傳承就不會斷。”
聞言,被紙人師妹攙扶的獨眼巨狼猛地仰天長嘯,聲音蒼涼。
“嗷——”
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
“天劍門所屬,恭送大師姐,大師兄——上路!!”
“恭送大師姐!恭送大師兄!!”
成百上千的狼嚎聲在天劍門上空彙聚,震散了漫天陰雲。
是野獸的嘶吼,也是劍修的送行。
江子昂領著一眾紙人,也對著臍帶斷裂的方向,深深作了一揖。
“恭送道友。”
天劍門,亡了嗎?
看看這些仰天長嘯的巨狼,看看那插在地上,即便主人身死卻依舊嗡鳴作響的無數殘劍。
江子昂知道,沒有。
隻要劍在,氣在,天劍門就永遠都在。
仙門傳承,從來不在於高閣廣廈,不在於人丁興旺。
而在於,當魔劫降臨,當萬古長夜落下時,總有人願意化身為炬,點燃自己,告訴後來者——
路,在這裡。
濁世雖然絕望,但總有一些東西,比死亡更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