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用手撥開蒙住雙眼的兩朵黃花,緩緩睜了眼,慢慢起身在馬上坐正,手中的韁繩被緊緊攥著,滿頭黑發為風揚起,在烈陽的照耀下,那張土色的麵頰竟然顯出了幾分成年男子特有的粗獷與野性。
休整的也差不多了,是該進擊了。
“不日將是春祭大典,扶蘇身為諸公子之長,該做點什麼好呢?”
扶蘇似是自言自語。
池武對扶蘇的印象,還是停留在那個努力向王上證明自己是他最優秀的孩子的大致印象上。
於是,他想了又想。
“春祭大典自有奉常主持舉行,長公子隻需依禮參加即可,並無什麼可特意為王上做的。倒是——”
“但說無妨。”
“公子最近是否在學業上過於放鬆了些。若是王上知道,會對公子公子有所不滿。”
這話,本不該由他來說,但是他見馮長安都被公子打發走了,那自然由他來勸告公子。
“池將軍以為扶蘇是在自甘墮落?”
扶蘇忽的揚眉厲色。
“卑職不敢。”
池武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裡。
可不讀書習劍,那可是辜負了大王的栽培之心。
池武硬著頭皮。
“其實王上先前遣章台宮中趙常侍問過醫家,關乎公子的傷勢,大王其實一直都很在意。”
“池武懇請還是希望公子相信,諸公子之中,王上最在意的還是長公子。”
麵對著突如其來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安慰,扶蘇這才明白池武是如何看待他最近的所為的。
扶蘇朗笑,隨後自嘲。
“身為堂堂秦國長公子,若是因為這點小事便自怨自艾,傳出宮去,豈不是會淪為他人的笑柄。”
池武眼睛裡閃著明顯的驚訝之色。
“難不成公子不是因為王上沒有前來看望公子,所以才失落不已?”
扶蘇自問。
“失落?”
他隻是還沒有想好,如何去見嬴政。
嬴政,直到今日,他在自己腦海中形象:一張冷酷剛毅的麵容,見到他總是一副嚴厲之色。
“生在王族之苑,本就不該有常人之情。”
扶蘇麵色冷峻,目光極其堅定地看向鹹陽宮的方向。
蒼穹之下,陽光普照著遠處那座氣勢恢宏、端莊大氣的宮殿。
池武是個粗人。
他年至四十,麵龐黝黑,下巴處布滿了短短的胡茬。
他微微側過頭,仔細回味著這句話,而後陷入沉思。
宮裡人多嘴雜,不少人非議公子。
說公子不類大王,性格仁懦,所以大王不喜。
他自然不相信這類鬼話,畢竟大王對公子的器重,從數次擇師,多次麵授機宜都可以看得出來。
但是就在那一刹那,池武覺得,公子忽然間神似少年時的大王。
“走吧。”
說著,扶蘇還拍了拍池武的肩,而後衝著池武爽快一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
“唯。”
待池武回過神來,就看到公子已經縱馬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