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奇怪,寡人的十多個兒子中,素日裡就數他最勤勉,前來章台宮見他的次數最多。
但是他竟然整整兩月沒有見到扶蘇,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破例之行。
嬴政其實隱隱做猜,扶蘇以為寡人並不關心於他,所以在賭氣?
想到此處,嬴政劍眉擰起。
嬴政的步子忽的加快了些,他急欲想要探個究竟,扶蘇這兩個月究竟在做些什麼?
“大王,這便是公子的藏書樓。”
引路的宮人立在藏書樓殿側。
嬴政率先剛入了殿門,便看到了身穿玄色深衣,頭裹白紗的扶蘇。
“扶蘇拜見君父。有失遠迎,還望君父恕罪。”
嬴政不言。
環視一圈,除了扶蘇,便是幾個宦侍。
扶蘇抬頭,第一眼注視到的,便是嬴政強健有力,豐偉非常的體格,心歎:不愧為後世萬千少女的心儀之人。
不過相形之下,他這副身體顯得過於單薄了,假以時日自己能像他一般便好了。
話說,這好像還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麵。
方才內侍匆匆來報,說嬴政突然駕臨。
扶蘇先是有些詫異,本欲出去迎接。
可轉念一想,嬴政日理萬機,鮮少主動來其他宮,於是他便倉促之間換上了之前包裹額頭處傷口的微微帶有些紅痕的布帶。
隨即,秦王的隨行內侍魚貫而入,立在殿內各個角落。
嬴政大步流星走到案前而後坐下。
趙高屈膝躬身立在嬴政身後。
扶蘇獨自恭恭敬敬立在當庭。
印象裡,每次扶蘇見到嬴政,趙高幾乎都在他身側。
嬴政盯著扶蘇,他不曾想扶蘇竟然這副模樣。
身形瘦削,麵色憔悴,雙眼無神,額上還有傷。
趙高的心被什麼東西猛地蟄了一下,麵色發白。
“不是說隻是小傷,怎麼兩個月過去了,是這般模樣?”
扶蘇略略苦笑,不論頭部的傷,單說這腿,光是腿就傷了一個半月。
不過嬴政身為他的生父,可是扶蘇聽他說話的語氣,顯然對他的情況並不了解。
扶蘇難以忽略趙高臉上的驚慌失措神色。
“自然是傷勢還未好全。扶蘇半月前方能下地,這不,今日才得了醫家準許,出宮去了一趟驪山。”
聽罷,嬴政隻是沉默。
嬴政看著扶蘇,隻覺得他這兒子哪裡有些不一樣,可是卻又說不出來。
扶蘇看著嬴政看自己的奇怪眼神,又補充道,“扶蘇因為受了傷,所以這兩個月一直都在宮中養傷,恰逢仲春將至,所以便自作主張出宮去了。”
說這話時,扶蘇其實有些心虛。
他其實早就已經能走動了,隻是他想等到時機成熟,再去麵見嬴政,他從沒想到他來的這麼突然。
而且他並不確定嬴政是否知道他和淳於越的之前起了爭執,所以隻好先入為主,直接坦白他今日的貪耍作為。
若是池武今日不言那番話,扶蘇也不知道旁人會對他的行為作那般猜想。
嬴政的兩道劍眉間突起一個結。
還未等嬴政脾氣發作,趙高主動急忙下階,撲通一聲跪在了嬴政麵前。
“大王恕罪,都是下臣之過。下臣月前得悉公子受傷,可當時大王正在忙著攻魏的戰事。”
趙高眼白一斜,忽的又心生一計。
“下臣擔心公子為了不讓大王牽掛,會謊稱無礙。於是下臣自作主張,詢問了照看公子的醫家。可這醫家說公子所受傷並無大礙,下臣便信以為真。但是下臣確實是將醫家的話如實轉告大王。沒想到公子竟然……”
扶蘇閉著雙唇,極其冷靜地聽著趙高的話,可是他竟然從趙高的字句裡感覺他受到了威脅!
論說話的藝術……
嬴政卻道。
“寡人明白了,恕你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