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斯神色凝重,嬴政將視線轉移到扶蘇身上。
嬴政知道,扶蘇忽然提這個的目的是什麼。
變法。
看扶蘇的意思,是要把這件事情,先交給那些士人去討論。
朕雖然決定要繼孝公之後,於秦進行第二次變法,但是今之秦國,其疆域之遼闊,臣民之眾,皆是前所未有。
其改革,將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一字落錯,便會滿盤皆輸。
當初商鞅初變法,秦國為之付出了不少代價。
後來商鞅自己也造車裂……
嬴政先是俯視躬身不言的李斯,而後又用審視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扶蘇。
再怎麼看,嬴政都覺得扶蘇還是嫩。
扶蘇見嬴政看著他,本著繼續變法的決心,目光誠懇,複請道。
“還請君父予以定奪。”
嬴政仗著長劍,黑色冕服在身,更襯他身姿挺拔,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望而生畏。
這個男人,快要四十歲了,仍舊非常有魅力。
過了半響,嬴政才開口。
李斯豎起耳朵,雙目緊緊更是始終盯著嬴政的臉色,生怕錯漏了什麼重要信息。
“朕統一了天下之疆,但是還未收服天下百姓之心。朕每每思及此,未嘗不為朕之天下憂心。”
皇帝陛下一心想著如何治理天下,他李斯自然要為他分憂。
而且在李斯看來,這隻是個時間問題。
李斯上前。
“陛下無需為此憂慮。統一之初,天下百姓心思未安,實屬自然。陛下天生有神靈之明,於盛年時便一統六合,實為上蒼庇佑。假以時日,天下統一時日既久,倒時一切問題自可迎刃而解。”
“臣以為,如今天下四方隱隱有不安的因素,隻是因為六國於天下存續時間過久。”
“微臣私以為,隻需再過十年,天下一統格局必定會極為穩固。百姓於統一之樂土上繁衍生息,到時皇帝陛下自然是人心所向,天下必定更為長久。”
說著,李斯對著嬴政做了長長的一揖。
扶蘇聽了,心裡泛著冷蔑。
怎麼在李斯眼中,這統一天下,之成了時間問題了。
這能是單純的時間問題嗎。
你拿鞭子抽著全天下吏民百姓,逼著人家給你做牛做馬,人家怎麼會支持你的統治?
李斯確實有政治能力,這不可否認,也頗通官場上的手段。
但是論政治遠見,他真的不如王綰。
你看看這說來說去,真正實用的政策一句都沒有提,儘是誇嬴政的。
儘然是寬慰嬴政的。
扶蘇克製住了自己對李斯的反感,儘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李斯不過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罷了,這種人其實多得很,扶蘇以前也見過不少。
李斯隻為他自己的前途著想,天下百姓究竟過什麼樣的日子,他自然不關心。
這麼想著,蕭何比李斯都要強上數倍。
畢竟蕭何老實簡樸、還肯為民作想,這幾個特點就已經完全贏過了李斯。
聽著這些狗屁不通的話,扶蘇一臉鬱悶。
這兩人的神情,自然都映入嬴政眼簾。
嬴政單手負在身後。
嬴政意識到,他從前一再忽略的問題:他的繼任者和他的臣子李斯,這兩人的政見多有不同。
扶蘇必然是為了秦國考慮,李斯……
嬴政自然沒有忘記,他決定要做的事情。
變法!
但朕若要變法,必要用李斯。
嬴政朗聲。
“通古之言,確有道理。”
說罷,嬴政忽的挑眉。
“但扶蘇所言,亦為不爭的事實。朕一人平天下,滅六國,樹敵極多,以千軍萬馬鎮壓,自是可以。”
“但朕曾於稱帝大典上對蒼天立誓,朕欲大秦傳之後世無窮。既是如此,朕必然要為子孫後世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