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黑蛇發出的沙啞嘶鳴比普通蛇類更有穿透力,不同於任何生靈叫聲,嘶聲帶著無情的惡意,喚起眾生血脈深處對毒蛇的古老恐懼。
老虎受驚嚇條件反射向後一躍。
遲客三人脊背發涼,如果沒有老虎在前,肯定頭也不回的逃命。
殺死毒蛇方法有很多種,但若被毒牙咬中,生死便懸於一線,即便僥幸當時沒死,也逃不過蛇毒對身體造成的破壞,身體變得虛弱,意味著最終難逃慢慢死亡。
又回到最初的安靜對峙,謹慎權衡是否值得。
黑蛇高度緊張警戒,進入極致的靜態蓄力,無形中帶動雨氣,在身周凝聚出稀薄霧氣。
霧氣其實是無心之舉,實際毫無用處,但不知情者可不會這麼想。
老虎被唬住了,它沒見過這種異常現象,果斷放棄冒險,轉身向山下退去,身影在灰蒙蒙雨幕中模糊。
黑蛇仍緊緊盯著,確認熱源遠離才緩緩鬆懈。
雨還在下。
三人緊繃的肩背終於放鬆下來,長長鬆口氣。
預想中血肉橫飛搏殺並未上演,危機在雙方微妙權衡之後悄然消弭。
親身經曆了方才那生死一線對峙後,三人對荒野自然有了些許新的認知。
確認威脅消失。
黑蛇從容昂首立起,向著天空,認真呼吸美好的雨氣。
至於剛剛發生的事情,大概是記不住的。
山雨來得猛,去得也急,方才還烏雲壓頂,轉眼風住雨歇,唯有黑蛇意猶未儘。
遲客發絲滴水目光空洞。
鬆懈下來指尖仍微顫,堂堂大丈夫,避世隱居者,竟然被大蟲逼迫的如此狼狽……
獵戶目測老虎走遠,立刻帶著失魂落魄的雇主和書童匆匆返回茅屋。
扯塊布,讓書童在布上畫個老虎,利落將布條係在黃狗項圈上,又喂了兩塊肉,然後指著通往山外的路大喊幾句,黃狗立刻頭也不回往山外跑。
再用粗木擋住窗戶和門,鐵叉磨的鋒利。
遲客坐於窗前,本應透入天光的窗戶被木頭封擋,隻餘幾縷微光從縫隙灑進來,小屋晦暗,他一言不發沉默坐著,仿佛心緒與這滿屋陰暗融為一體。
直到外麵天色完全暗下來,書童點亮燭火,端上一碗熱粥,跳動的燭光將沉悶的影子投在牆上。
燭火搖曳,遲客嗓音沙啞說道。
“我不會就此放棄。”
手攥緊陶碗筷子,指節發白。
“今生走不完,若有來世便接著走!”
說罷,端起碗大口用力吞咽,將所有不甘就著粗茶淡飯一同嚼碎咽下去。
這個晚上看不清穀底燭光,但那份熱源比任何時候都更灼熱。
第二天。
半夜,二十餘人攜弓帶叉進山,黃狗在前麵領著村裡十幾條獵犬,跑得舌頭都甩到了一邊,肋骨劇烈起伏哈哧哈哧喘息。
見到來人,獵戶終於笑了。
狗子衝進院,熱烘烘的呼氣噴在獵戶手上,尾巴在疲憊與興奮間艱難搖動。
望月呼吸的黑蛇看見了密集熱源,聽到犬吠此起彼伏。
天亮後,看著長長隊伍沿溪邊小路下山,看見獵戶背著黃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