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弩,朝門外黑暗扣動機括,弩箭飛出去時接連響起炭火落水聲。
外頭淩亂怒罵與詛咒聲陡然拔高,變得狂躁。
遲客取出弩箭,嘗試兩次才拉緊弓弦。
感覺精神快崩潰了,距離天亮日出漫長得令人絕望,想不明白這些詭物為何偏偏就盯上自己。
蛇兄,狐狸,你們在哪裡……
往火盆裡添加樹枝,再壓幾塊耐燒的乾木材,順手抓了些防蟲的雄黃粉扔進去。
屋外黑暗裡開始浮現一個個扭曲身影,形態各異無一相同。
好似受過酷刑折磨,皆是憤怒到扭曲的表情,死死盯著屋內,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它們在火焰另一邊擁擠推搡。
火盆裡的火苗迅速萎靡縮小,遲客添進大把茅草,乾燥草葉詭異的蜷縮發黑,就是不肯燃燒,仿佛有某種力量在壓製所有光和熱,無法分彆是否潮濕所致。
遲客知道自己撐不了太久。
可憐我遲某仙道未成,即將斃命於厲鬼之手。
一個苦澀到極點的念頭碾過心間,若自己能有一份真正仙道傳承,也不至於落到這等淒慘地步。
絕望之際,遲客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帶著山野氣息的溫熱暖風。
好似看見黑暗深處溫暖而穩定的橘紅色火焰,那火焰靈巧跳躍著,驅散了陰冷。
待細看時火焰卻沒了。
一雙明亮的眼睛以驚人速度朝茅草屋衝來!
溫熱的風吹進茅草屋,狐狸如閃電竄入屋內,而火盆裡奄奄一息的火呼的一聲恢複正常燃燒,照亮了屋子。
這一刻,遲客鼻腔一酸,滾燙淚水差點奪眶而出。
狐狸對遲客輕叫兩聲,轉身直麵門外黑暗,背部和尾巴還有脖頸炸毛,上唇抬起露出尖牙,重心後移前肢壓低,喉嚨發出毫不妥協的警告!
虛影們被迫往後退,但仍不肯放棄。
遲客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就在剛剛,分明看見狐狸身後有兩根尾巴,定睛再看時隻有一根,分不清是眼花還是錯覺。
狐狸猛地衝到門外揮舞利爪,空中留下數道殘影,幾聲短促滋啦響,被擊中的虛影潰散,狐狸毫不戀戰靈巧退回門檻之內,重新擺出戒備姿態。
遲客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又無力的鬆開。
那個有著娘親模樣的虛影無聲消散了,心裡清楚是假的,是邪祟最惡毒的伎倆,可真的太像了……
詭物不肯退去,光與暗緊繃對峙還在繼續。
在這劍拔弩張的僵持中,狐狸抽空朝外麵大叫一聲。
峰頂。
黑蛇聽到了穀底傳來的狐狸叫聲,並從聲音中分析出些許不正常,但是不打算下山,雨雖然停了,霧氣仍濃鬱精純,不願放棄眼前的美好滋養。
簡單的靈智分析不了複雜的事,複雜求救叫聲超出了解讀範疇。
狐狸叫了幾聲沒能招來黑蛇,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換了個法子。
之前有時尾隨黑蛇去狩獵,當發現合適的獵物時會用叫聲提示,幾次下來,黑蛇記住了這種聲音與獵物出現的關聯,可以嘗試用這個辦法把黑蛇招來。
於是切換成特定的鳴叫。
這一次,當黑蛇捕捉到狐狸特定叫聲時,反應與剛才截然不同。
腦仁裡浮現出“獵物”這個簡單明確的念頭,本能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下山……
峰頂盤踞了整整一個雨季的黑蛇,沿著濕漉漉山岩往下滑。
下山速度極快,是真的滑行。
行至半山腰時察覺不對,吹來的風帶著股腐朽血腥味,鳥雀走獸皆不見蹤影,熱感應切換模式,看見穀底茅草屋密密麻麻虛影,屋裡有兩團熱源。
能量活躍而溫熱的是狐狸,另一個看輪廓是‘蛇兄’。
黑蛇停下身形,努力理解發生了什麼。
不遠處幾個虛影扭打成一團,它們瘋狂抓撓撕咬無聲激烈衝突,旁邊枯樹樁上,胖黃鼠狼在揮舞小爪子。
穀底再次傳來狐狸短促急切叫聲。
黑蛇驟然加速前去狩獵,如黑色洪流碾壓灌木叢直奔茅草屋,在林中弄出很大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