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又一個送錢的。
從那天起,秦烈成了靈草園的常客。
他不光自己來,還帶來了幾個天劍宗同門——都是劍癡,聽說這裡有位能一眼看破劍法破綻的高人,紛紛前來“求診”。
靈草園前所未有的熱鬨。
每天都有天劍宗弟子拿著木劍比劃,林渺坐在石凳上,一邊嗑瓜子一邊點評:
“手腕再沉三分。”
“腰沒轉到位。”
“這一劍慢了。”
被點評的弟子不僅不惱,反而如獲至寶,認真記下。
診金照付,十枚上品靈石一次,童叟無欺。
趙長老數靈石數得合不攏嘴:“丫頭,你這生意越做越大了。”
林渺卻是有些煩了。
她不是煩教人,是煩這些人太吵,打擾到她修煉了。
於是她定了個規矩:每天隻接三位“病人”,每位最多一刻鐘。
天劍宗弟子們不但沒意見,反而更加珍惜這寶貴的一刻鐘,來之前都把自己最困惑的問題整理好,力求效率最大化。
秦烈來得最是勤。
他不但請教劍法,還開始幫著打理靈草園——雖然,經常是幫倒忙。
比如給紫星蘭澆水,差點把它淹死。
比如幫赤焰蟒梳鱗片,梳掉了一小片鱗。
比如想給園子除草,結果把一株珍稀的“月光藤”當雜草拔了。
每次犯錯,他都一臉無辜:“我看著都差不多……”
林渺懶得說他,隻罰他去打掃院子。
秦烈倒也老實,讓掃就掃,掃得還挺乾淨的。
一來二去,他跟靈草園的“原住民”也混熟了。
赤焰蟒不再對他吐信子,偶爾還會用尾巴尖拍拍他,表示友好。
紫星蘭雖然還是不讓他碰,但至少不再甩葉子抽他了。
最神奇的是,某天秦烈練劍時,紫星蘭居然用葉子“指指點點”,好像在點評他的劍招。
秦烈大驚:“這草……成精了?”
林渺淡定道:“可能是吧。”
秦烈盯著紫星蘭看了半天,忽然道:“它剛才指的那處,確實是我劍法的破綻。”
林渺:“……”
這草,越來越聰明了。
轉眼間半個月過去了。
林渺的修為,終於摸到了煉氣四層的門檻。
那股透明氣流已經凝實如絲線,在經脈中緩緩流淌時,會發出極輕微的“嗡嗡”聲,像琴弦震動。
她感覺,突破就在這幾日了。
這天傍晚,秦烈又來了。
他沒練劍,而是提著一壇酒。
“林劍子,”他難得有些不好意思,“明日是我生辰。在天劍宗時,師尊都會陪我喝一杯。今年……你能不能陪我喝?”
林渺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兩人在院子裡坐下,秦烈倒了兩碗酒。
酒是烈酒,入口辛辣,但回味甘醇。
秦烈喝了一大口,忽然道:“林劍子,你知道我為什麼癡迷於劍道嗎?”
林渺搖了搖頭。
“我出身於凡界,家裡是開武館的。”秦烈望著夜空,聲音低沉,“八歲那年,家鄉遭了匪患,父母為了保護我和妹妹,死在匪徒刀下。我抱著妹妹躲在地窖裡,聽著外麵的慘叫,發誓要變強。”
他頓了頓:“後來天劍宗長老路過,說我根骨不錯,帶我上山。從那天起,我就知道,這輩子我隻剩下劍了。”
林渺靜靜聽著。
“劍很公平。”秦烈又喝了一口,“你付出多少,它就回報多少。不會背叛,不會欺騙,永遠不會。”
他看向林渺:“所以你明白嗎?當你說出我劍法的破綻時,我有多感激。那就像……有人幫我擦亮了眼睛,讓我看得更清楚。”
林渺舉碗,跟他碰了一下。
兩人對飲。
月光如水,酒香四溢。
“其實,”秦烈忽然笑了,“我這人除了劍,什麼都記不住。路癡,臉盲,連昨天吃過什麼都想不起來。但劍招,我看一遍就不會忘。”
他自嘲道:“師尊說我是天生的劍種,也是天生的傻子。”
林渺想了想:“傻子也挺好。”
秦烈一愣,哈哈大笑:“對,傻子挺好!”
他又倒了一碗,忽然道:“林劍子,我明天就要走了。”
林渺看向了他。
“宗門傳訊,有任務。”秦烈道,“這半個月,多謝你了。”
他從懷裡掏出一枚玉簡:“這是我這些年練劍的心得,還有一些劍道感悟。你雖不專修劍道,但看看或許有用。”
林渺接過:“診金結清了,不用給這個。”
“不是診金。”秦烈認真道,“是朋友的禮物。”
林渺沉默片刻,收下了:“多謝。”
兩人又喝了幾碗。
秦烈酒量一般,很快就醉了,趴在石桌上說著胡話。
“林劍子……以後來天劍宗……我請你喝酒……”“誅仙劍……真好……但我更喜歡我的‘焚天’……”“你那個草……能不能送我一片葉子……”
林渺趕緊讓顧長風過來,把他領走了。
顧長風架著醉醺醺的秦烈離開時,秦烈還回頭喊了一句:
“林劍子!以後……常聯係!”
聲音在夜色中飄散。
林渺站在院子裡,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月光灑在她身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朋友嗎?
她好像……是交了個朋友。
回到屋裡,她拿出了那枚玉簡。
神識沉入。
裡麵確實是秦烈練劍的心得,從最基礎的握劍姿勢,到高深的劍意感悟,事無巨細。
字跡潦草,有些地方還有塗改,顯然是想到什麼寫什麼。
最後一段,秦烈寫道:
“劍道至簡,唯心而已。林劍子,你眼力超凡,但你的心……好像缺了點什麼。我不是說你不好,就是感覺……你太冷靜了。劍需要熱血,需要衝動,需要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傻氣。你太聰明了,聰明人練不好劍的。不過沒關係,你本就不是劍修。你是……醫修?符修?丹修?算了,管他呢。反正,你是我的朋友。”
林渺看完,沉默良久。
她小心地收起玉簡,盤膝坐下,開始修煉。
這一次,她不再刻意去引導那股透明氣流,而是放任它自行運轉。
氣流流過經脈,流過臟腑,流過四肢百骸。
她忽然想起秦烈的話。
“劍需要熱血,需要衝動……”
她呢?
她需要什麼?
成為劍子,開診所,治病救人,修煉突破……看似主動,實則被動。
她到底想修什麼道?
氣流越轉越快。
經脈處傳來細微的脹痛,但是她沒有停下。
腦海中,“操作台”忽然彈出提示:
【檢測到宿主心境波動。隱性修複進度:0.75%。】
【建議:遵從本心,道法自然。】
本心……
她的本心是什麼?
她來到淩霄宗,成了劍子,有了修為,有了朋友,有了……一株會罵人的草。
好像……也挺好的。
體內氣流忽然一震。
然後,毫無征兆地,突破了。
煉氣四層。
這一次,依舊沒有天地異象,沒有靈氣灌體。
隻是那股透明氣流,從三縷,變成了四縷。
更加凝實、純淨。
林渺睜開眼,攤開手掌。
看到四縷氣流在掌心彙聚,凝成一個淡淡的光球。
光球緩緩旋轉,散發出溫暖的氣息。
她忽然明白了。
她的道,或許不是劍,不是丹,不是符。
而是……生命。
讓枯木逢春,讓靈植開智,讓人突破瓶頸,讓劍法圓滿。
這就是她的道。
她收起光球,推開了窗。
天快亮了。
晨光微熹中,紫星蘭舒展葉片,吸收著第一縷朝陽。
赤焰蟒盤在它旁邊,睡得正香。
園子裡,萬物生長。
林渺深吸了一口氣。
煉氣四層了。
雖然離築基還差很遠,但總算又近了一步。
她轉身,拿出了符紙和符筆。畫了一張傳訊符,上麵寫著:“秦烈,生辰快樂。酒錢欠著,下次還。”
符紙化作流光,飛向了天際。
她笑了笑,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今天,應該也會有病人來吧?
沒關係。
慢慢來。
她的道,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