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刀疤臉被一點點拽離地麵,順著那根枕木往上滑。
如果是普通孩子,彆說拽人了,自己能爬上來都是奇跡。
但團團不一樣。
她是龍牙的種。
她的骨子裡流淌著那個男人的血,那是永遠不服輸、永遠能創造奇跡的血。
“砰!”
刀疤臉終於被拽上了車鬥,重重地摔在煤堆裡,激起一片黑色的粉塵。
團團一屁股坐在煤堆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感覺肺都要炸了。
就在這時,司機提著褲子從樹林裡跑了出來,嘴裡哼著不知名的小調,爬上駕駛室。
“哐當”一聲,車門關上。
發動機轟鳴,車身猛地一震。
團團嚇了一跳,趕緊撲過去,用那條破麻袋蓋住刀疤臉,然後自己鑽進了旁邊的煤堆裡,把自己埋得隻剩下一個小腦袋。
車子開動了。
冷風像刀子一樣從車鬥上方刮過,卷起煤灰,打在臉上生疼。
團團縮在煤堆裡,卻覺得這裡比牛棚暖和多了。
至少,這裡沒有打罵,沒有搶食的野狗。
她伸出凍僵的小手,摸了摸身邊的刀疤臉。
這個壞人現在是熱的。
團團想了想,像隻小貓一樣,蜷縮在刀疤臉的身邊,借著這個“人肉暖爐”取暖。
她不恨這個壞人嗎?
恨。
但她更想活下去。
隻有活下去,才能見到那七個爸爸。
車子顛簸得厲害,團團的腦袋一次次撞在硬邦邦的煤塊上,但她一聲不吭。
意識開始模糊。
她太困了,三天沒怎麼睡覺,隻吃了一隻生兔子。
在搖搖晃晃的黑暗中,團團做了一個夢。
夢裡沒有風雪,沒有寒冷。
隻有暖洋洋的太陽,曬得人骨頭都酥了。
她看到七個高大的身影,雖然看不清臉,但他們身上的軍裝綠得發亮,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顏色。
一個很高很高的叔叔把她舉了起來,舉得比樹還要高。
“團團,飛咯!”
叔叔的聲音好聽極了,像低音炮一樣震得她耳朵癢癢的。
另一個叔叔往她嘴裡塞了一顆糖。
好甜啊。
那是大白兔奶糖的味道,她在村長家的小孫子手裡見過,連糖紙都聞著香。
“爸爸……”
團團在夢裡笑出了聲,口水流了出來,把嘴邊的煤灰衝出了一道白印子。
“團團不吃苦了,團團有糖吃了……”
她的小手在夢裡揮舞著,似乎抓住了什麼。
那是刀疤臉的衣領。
在這個冰冷刺骨的運煤車上,在這個充滿了肮臟和黑暗的角落裡,一個四歲的孩子,抱著一個想賣掉她的人販子,做著這輩子最甜的夢。
車輪滾滾,碾碎了風雪,向著那個紅色的方向,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