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像是某種惡毒的圖騰。
“畜生……”
“畜生啊!!!”
雷震仰天怒吼,眼淚混著鼻涕流了一臉。
他緊緊抱著團團,想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卻又不敢用力。
那種小心翼翼,那種痛徹心扉。
看得周圍那些鐵血軍人,一個個都紅了眼眶,轉過頭去偷偷抹淚。
“丫頭……彆怕……”
“大爹在這……大爹來了……”
雷震把滿是胡茬的臉,貼在團團那滾燙的小臉上。
眼淚流到了團團的臉上,衝刷出一道道痕跡。
“是大爹不好……大爹來晚了……”
“大爹該死啊!”
“啪!”
雷震騰出一隻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清脆響亮。
半邊臉瞬間腫了起來。
但他感覺不到疼。
心裡的疼,比這疼一萬倍。
大哥當年為了救他,替他擋了一顆手雷。
臨死前,大哥隻說了一句:“活下去,帶著兄弟們活下去。”
他活下來了。
可是大哥唯一的血脈,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折磨成這樣!
他雷震,有什麼臉麵去見九泉之下的大哥?
“水……爸爸……水……”
懷裡的團團又哼唧了一聲。
她的嘴唇乾裂起皮,滲著血絲。
雷震慌了。
徹底慌了。
他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都沒這麼慌過。
“水!快拿水來!”
雷震衝著周圍吼道。
警衛連長趕緊遞過來一個軍用水壺。
雷震手忙腳亂地擰開蓋子,小心翼翼地喂到團團嘴邊。
可是團團牙關緊咬,根本喂不進去。
水順著嘴角流下來,弄濕了衣領。
“咽下去啊……丫頭,求你了,咽下去……”
雷震急得滿頭大汗,聲音都在發抖。
他從來沒求過人。
但這輩子第一次求人,是求這個四歲的小丫頭喝一口水。
團團似乎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
那是和照片上爸爸一樣的氣息。
那是軍人的味道。
那是安全感的味道。
她費力地睜開了一條眼縫。
視線模糊中。
她看到了一張大臉。
雖然滿臉胡子拉碴,雖然哭得像個花貓,雖然看著很凶。
但是那雙眼睛裡,全是心疼。
那是她在夢裡見過無數次的眼神。
“大……大爹?”
團團試探著喊了一聲。
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但雷震聽見了。
這一聲“大爹”,直接把雷震的魂都叫沒了。
他渾身一震,眼淚流得更凶了。
“哎!哎!”
“是大爹!是大爹!”
“大爹在這呢!沒人敢欺負你了!”
雷震拚命地點頭,把臉湊過去讓團團看清楚。
團團看著他,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
想笑。
可是太疼了。
她的小手從懷裡慢慢地、慢慢地摸索著。
摸到了那顆大白兔奶糖。
那顆被她用體溫捂化了、有些變形的奶糖。
她顫巍巍地舉起手,把糖遞到了雷震的嘴邊。
“大爹……吃糖……”
“吃了糖……就不疼了……”
“團團……團團把壞人抓來了……”
“團團……是不是很乖……”
說完這句話。
團團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那是最後的一絲力氣。
那是回光返照般的最後一絲清醒。
小腦袋一歪,徹底昏死在雷震的懷裡。
“團團!!!”
雷震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他感覺懷裡的體溫在流失。
那種生命即將消逝的恐懼,瞬間籠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