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那個充滿了罪惡和喧囂的打穀場,車隊開往了後山。
那裡是李家坳的亂葬崗。
窮鄉僻壤,沒什麼講究。
死了人,隨便找個土坡一埋,插個木牌子就算完事。
風雪越來越大了。
漫山遍野都是白色,顯得格外淒涼。
雷震抱著團團,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裡。
身後的六個兄弟,一個個神色肅穆,眼眶微紅。
他們手裡捧著鮮花,捧著好酒,還有最好的煙。
終於,在一棵枯死的老歪脖子樹下,他們找到了那個小土包。
太寒酸了。
連個像樣的墓碑都沒有。
隻有一塊爛木板,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字,已經被風雨侵蝕得快看不清了。
這就是一代兵王,龍牙的埋骨之地。
這就是那個曾經為了國家流儘最後一滴血的英雄的歸宿。
看著這淒涼的景象,七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再也繃不住了。
“大哥……”
雷震噗通一聲跪在了雪地裡。
膝蓋砸在凍土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但他感覺不到疼。
心裡的疼,比這疼一萬倍。
“兄弟們……來看你了。”
雷震的聲音顫抖著,眼淚順著滿是胡茬的臉頰往下流。
緊接著,顧雲瀾、霍天……剩下的六個兄弟,齊刷刷地跪成了一排。
這七個人,現在哪一個不是威震一方的大人物?
哪一個不是跺跺腳就能讓地抖三抖的首長?
但此刻,在這個不起眼的小土包前。
他們隻是七個來晚了的弟弟。
七個滿懷愧疚的罪人。
“大哥,我們該死啊!”
霍天一拳砸在雪地上,手背都被枯枝劃破了。
“我們讓你在這荒山野嶺躺了四年!”
“我們讓團團受了四年的罪!”
“我們不配當你的兄弟啊!”
七個大男人,跪在風雪中,哭得像個孩子。
那種壓抑了四年的情感,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團團站在雷震身邊。
她看著那個小土包,又看了看哭成一團的乾爹們。
她的小臉上,沒有悲傷。
反而透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寧。
她知道,爸爸就在這裡。
爸爸在看著她。
團團慢慢地走上前,伸出戴著手套的小手,輕輕拍了拍那個小土包上的雪。
就像是在給爸爸拍去身上的灰塵。
“爸爸。”
團團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
“團團來看你了。”
“團團沒有被賣掉哦。”
“團團也沒有被狗咬死。”
“團團找到大爹他們了。”
她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那顆珍藏了很久的大白兔奶糖。
糖紙已經被她捏得皺皺巴巴的了。
但裡麵的糖,還是好的。
團團笨拙地剝開糖紙。
奶香味在寒風中飄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