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邊境的小鎮,總是醒得很早。
這裡是三不管地帶,亂得很。
街上到處是操著各種口音的生意人,有賣玉石的,有倒騰木材的,當然,更多的是做些見不得光買賣的。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劣質煙草和餿水的味道。
一家掛著“阿強麵館”招牌的小店裡,生意還算紅火。
幾個光著膀子、紋著紋身的大漢正圍坐在一張油膩膩的桌子旁,大聲劃拳喝酒。
他們的眼神飄忽,時不時在街上的行人身上掃來掃去,透著股不懷好意。
這時,門簾被掀開了。
一個小小的身影走了進來。
店裡的嘈雜聲稍微停頓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小女孩。
大概五六歲的樣子,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
皮膚白得發光,跟這灰撲撲的小鎮格格不入。
她穿著一身有些舊但很乾淨的苗族服飾,銀飾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雙大眼睛。
黑白分明,清澈得像山裡的泉水,看不出一絲雜質。
隻是,這孩子怎麼一個人?
大人呢?
那幾個光膀子的大漢互相對視了一眼,眼神裡閃過一絲貪婪的光。
這是“貨”。
而且是上等的“貨”。
這種長相的小丫頭,賣到山裡給人當童養媳,或者是賣到更遠的地方去,那都能賣個大價錢。
“老板,有水嗎?”
朵朵走到櫃台前,踮起腳尖,才勉強露出半個腦袋。
她走了一晚上的山路,早就渴壞了。
鞋上的銀鈴鐺隨著她的動作響了兩聲,清脆悅耳。
老板是個一臉橫肉的中年胖子,正拿著蒼蠅拍打蒼蠅。
看到朵朵,他也愣了一下。
“去去去,哪來的野孩子,沒錢彆在這搗亂。”
老板不耐煩地揮揮手。
在這地方,同情心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朵朵抿了抿乾裂的小嘴唇,小手摸了摸肚子。
肚子也很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
她從山裡帶出來的野果子早就吃完了。
“我有錢。”
朵朵從兜裡掏出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放在櫃台上。
那是一塊老臘肉。
龍婆婆做的,陳年老臘肉,在山裡可是硬通貨。
但在老板眼裡,這就是一塊發黴的爛肉。
“拿走拿走!弄臟了我的台子!”
老板更嫌棄了。
就在這時,那桌紋身大漢裡的一個瘦高個站了起來。
他臉上帶著笑,但那笑怎麼看怎麼假,像是貼在臉上的一層皮。
“哎呀,老板,你怎麼能對小孩子這麼凶呢?”
瘦高個走過來,假裝慈祥地彎下腰,看著朵朵。
“小妹妹,是不是餓了呀?”
朵朵抬頭看著他。
在她的眼裡,這個叔叔身上的氣味很難聞。
不是沒洗澡的那種臭。
而是一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像是腐爛的死老鼠一樣的惡臭。
那是壞人的味道。
金蠶在她的頭發裡輕輕動了一下,傳遞出一股厭惡的情緒。
朵朵眨了眨眼睛,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叔叔請你吃麵,好不好?”
瘦高個笑得更燦爛了,露出一口大黃牙。
他朝櫃台扔了一張鈔票:“老板,來碗牛肉麵,多放肉!再倒杯水來!”
老板收了錢,立馬換了副嘴臉:“好嘞!馬上來!”
瘦高個想伸手去摸朵朵的頭。
朵朵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那隻臟手。
“謝謝叔叔。”
她奶聲奶氣地說道。
聲音軟糯糯的,聽得人心都化了。
瘦高個眼裡的貪婪更盛了。
這丫頭,太極品了!
一定要弄到手!
他在心裡盤算著,等會兒把這丫頭迷暈了,直接塞進後備箱,今晚就能運出省。
不一會兒,麵和水都來了。
瘦高個端著水杯,背對著朵朵,手指極其隱蔽地在杯口抹了一下。
一點白色的粉末落進了水裡,瞬間溶解。
這一手,他練得很熟。
那是強效蒙汗藥,彆說是個小丫頭,就是頭牛,喝了也得倒。
“來,小妹妹,先喝口水,解解渴。”
瘦高個把水杯遞到朵朵麵前,笑得像隻大灰狼。
朵朵接過杯子。
她低頭看了一眼杯裡的水。
水很清。
但在她的眼裡,這水裡正冒著一絲絲黑氣。
那是毒。
雖然是很低級的毒,連給她的小金塞牙縫都不夠。
朵朵抬起頭,看著瘦高個,一臉天真地問:“叔叔,這水裡有蟲子。”
瘦高個心裡“咯噔”一下。
難道被發現了?
不可能啊!這藥粉無色無味,遇水即化。
他臉上笑容不變,甚至還帶了點寵溺:“小妹妹真會開玩笑,這可是剛倒的開水,哪來的蟲子?快喝吧,喝了就不渴了。”
“真的有哦。”
朵朵認真地點點頭,“是一種叫瞌睡蟲的蟲子,喝了就會睡覺覺,然後就被壞人帶走賣掉。”
這話一出,整個麵館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瘦高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幾個同夥也放下了酒杯,手摸向了腰間。
這丫頭,不對勁!
“你個小兔崽子,胡說什麼呢!”
瘦高個惱羞成怒,也不裝了,直接伸手就要去抓朵朵的胳膊。
“敬酒不吃吃罰酒!跟老子走!”
他的手很大,像個鐵鉗子。
眼看就要抓到朵朵細嫩的胳膊。
朵朵歎了口氣。
那是一種完全不屬於五歲孩子的、老氣橫秋的歎息。
“龍婆婆說了,好孩子不能隨便拿彆人的東西。”
“但是叔叔既然請我喝了‘加料’的水,那我也要送叔叔一個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