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但是變小了。
淅淅瀝瀝的,像是在給死人哭喪。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子焦糊味,那是剛才燃燒彈燒過之後的味道,混合著雨水的土腥氣,還有那種讓人作嘔的甜膩香味。
那是吸血鬼麵蛾屍體發出的味道。
獨眼站在原地,手裡緊緊攥著那把大口徑手槍,槍口還在冒著青煙。
他的那隻獨眼裡,布滿了血絲,瞳孔縮得像針尖一樣。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他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從越南叢林到金三角,什麼場麵沒見過?
被幾百人包圍過,被重炮轟炸過,甚至被特種部隊追殺過三天三夜。
但他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心慌過。
那種心慌,不是來自於敵人的火力,而是來自於未知。
地上的那具屍體,也就是綽號“重炮”的機槍手,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具乾屍。
全身上下的血都被吸乾了,皮膚貼在骨頭上,像是一具風乾了幾百年的木乃伊。
但這僅僅發生在幾分鐘之內。
獨眼蹲下身子,用槍管撥弄了一下屍體。
沒有任何槍傷。
甚至連刀口都沒有。
隻有密密麻麻的、針眼大小的紅點,那是飛蛾口器刺入留下的痕跡。
“老大,這……這是什麼鬼東西?”
旁邊的副手聲音都在發抖,牙齒打顫的聲音在雨夜裡格外清晰。
剩下的幾個雇傭兵,原本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現在一個個臉色煞白,背靠背擠在一起,槍口哆哆嗦嗦地指著四周的黑暗。
他們不怕死。
但他們怕這種死法。
死得不明不白,死得像個笑話。
獨眼沒說話,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是人為的,那對方一定是個用毒的高手。
如果是特種兵,不可能用這種手段。
這種手段,太陰毒,太詭異,也太……原始。
獨眼突然想起了幾十年前,他在中越邊境打仗的時候,聽當地的老人說過的一些傳說。
在這十萬大山的深處,住著一些不與外人通婚的苗寨。
那裡的人,會養蠱。
那是被稱為“草鬼婆”的人,她們能驅使毒蟲,殺人於無形。
難道……
獨眼猛地打了個激靈,一股寒氣順著脊梁骨直衝天靈蓋。
不可能!
那種東西都是封建迷信,是嚇唬小孩的!
這世上哪有什麼蠱術!
肯定是雷霆那小子的幫手在裝神弄鬼!
“都他媽彆慌!”
獨眼站起身,大吼了一聲,聲音在空曠的叢林裡回蕩,帶著幾分色厲內荏。
“這就是障眼法!是那小子在嚇唬我們!”
他對著漆黑的叢林,扯著嗓子喊道:
“朋友!哪條道上的?”
“我們是‘黑蠍子’的人,正在辦事!”
“如果有什麼得罪的地方,給個麵子,日後必有重謝!”
“要是想要錢,開個價!我們要的是那個警察的命,跟你沒關係!”
獨眼一邊喊,一邊給手下打手勢,示意他們散開警戒。
他在試探。
隻要對方回話,哪怕是罵一句,他都能判斷出對方的方位和人數。
隻要是人,就好辦。
一梭子子彈過去,神仙也得變篩子。
然而。
回應他的,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還有風吹過樹梢的嗚咽聲。
一秒。
兩秒。
十秒過去了。
就在獨眼以為對方不會回應的時候。
突然。
“嘻嘻。”
一聲清脆的笑聲,突兀地在叢林裡響了起來。
那是個孩子的聲音。
聽起來也就是四五歲的樣子,奶聲奶氣的,還帶著幾分天真和調皮。
就像是鄰居家的小女孩,正在跟你玩捉迷藏。
可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這種環境下。
這聲“嘻嘻”,簡直比厲鬼的哭嚎還要恐怖一萬倍!
所有人的頭皮瞬間炸開了。
副手嚇得手一哆嗦,槍差點走火。
“誰?!誰在那!”
“出來!給老子出來!”
獨眼猛地轉身,槍口指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也就是那棵巨大的榕樹後麵。
可是那裡空空蕩蕩,隻有幾根垂下來的氣生根,在風中晃晃悠悠,像是一具具吊死的屍體。
“嘻嘻……笨蛋叔叔,抓不到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