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連三問字字嚴厲,宋檀聽出他的不悅,但事到如今,她也沒其他的辦法。
她本想請廟裡的方丈來為後麵的事做見證,沒想到會見到沈修禮,他一貫賞罰分明,對誰都不留情麵。
恐怕沒人比他更合適為後麵的事做見證。
宋檀苦笑。
——這算不算,老天也看不過她前世艱難,又幫了她一次。
她深吸一口氣,咬牙開口:“將軍前年替江南鄭家剿匪換了三車銀子,去年帶著人馬走鏢換了六十匹駿馬,都打著給軍中捐物的名義,怎麼到我這就成了收買。莫不是,怕妾身身為寡婦,連累將軍惹上是非?還是將軍看不上我給出的條件?”
她話音落下,周圍一陣吸氣聲,暗暗為她的大膽憂心。
朝廷多年重文輕武,哪怕是沈修禮軍功累累頗受陛下欣賞,他手下的營馬處境也一樣尷尬。
沈修禮名聲響亮,不僅僅也是因為軍功,更是因為他行事風格古怪孤僻。
在朝為官,他冷麵無情,從不與任何人交好,麵對商賈商卻往來密切,來者不拒。
彆人都說,他揮霍無度,仗著軍功斂財,行事不端,睚眥必報,沒有當官的風骨。
從前,她也以為沈修禮道貌岸然。
但前世死時所見,沈修禮身邊的隨從士卒穿得蓋的,從乾草填補的破衣,變成了夾棉的新衣,個個神采奕奕,精神抖擻。
但他自己的盔甲依然褪色老舊,就連座下的馬鞍也缺了半個角。
對她都能施以援手,宋檀認定,沈修禮一定不是傳聞中那樣的人。
宋檀垂眸,掩去一閃而過的黯然:“我知道,您母親的長生燈也在廟裡供奉,所以您定不會放任大火不管。”
這也是宋檀剛剛想明白,沈修禮會出現在這的原因。
她心裡打著自己的算盤,都沒注意身前沈修禮神色微變。
宋檀杏眸微濕,身上的喪服也難掩樣貌的豔麗,反而更添了七分我見憐。
看著柔弱可憐,但隻有他瞧見,這人從頭到尾背脊不彎,眼底燃著一團火。
這樣的眼神,他不久前剛剛見過。
沈修禮指腹微斂,抬腿走向起火的靈堂,淡淡下令:“滅火。救人”
火本就發現得早,這會得了他的命令,又加上帶來的都是軍營出來的人,不過片刻就撲滅。
隨從不知從哪搬出一套太師椅,擦拭乾淨,放在他麵前。
等沈修禮坐好,方氏還真讓人泡好了茶,恭恭敬敬端到他麵前。
剛捧起杯子,就瞧見沈修禮的隨從已經利索地踩過燒毀房門,翻進靈堂,從廢墟拉扯出兩個衣衫不整的人出來。
拎小雞一樣扔地上。
沈修禮皺眉,“弄醒。”
話音落下,幾盆滅火剩下的水直接潑向兩人。
水衝醒兩人,也把兩人身上的黑灰洗刷乾淨,露出容貌。
那女子坐直了身子,掃了眼圍觀的人,當即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忙捂著頭,攏著身上零散的衣服。
方氏看清了那女子的臉驀然站起身,手裡的熱茶也摔在地上,嘴裡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