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開口,一隻手輕柔搭在她的袖口上,宋檀瑩瑩望著她,剛好把她的話堵了回去:“婆母,您看我按您的教誨,和我爹娘往日的規矩,這處罰可還有漏掉什麼?”
方氏沒想到她還沒開口,宋檀先發製人。
這一夜她計劃被毀,連女兒都搭進去,早氣的就胸口起伏,剛才她拿上官延堵住宋檀的嘴,這會宋檀就會爹娘堵她。
方氏目眥欲裂,目光淩厲掃過宋檀想從她麵上看出和過去有什麼不同,但看了半天一無所獲。
這跪著的幾人,是她多年用儘手段才終於收買為她儘心做事的宋府老人,但當著外人,若連發落幾個宋家的奴仆都不答應,隻怕這些年她用心經營的和善名聲就要受損,隻能打碎牙勉強擠出笑:“檀兒,我雖按你父母遺囑,過去七年替你掌管宋家,但到底你是宋家掌權人,這些也是宋家的家仆,自然你說的算。但她們……”
“有了婆母應允,檀兒就放心了,婆母彆怪罪,檀兒今夜受了驚嚇實在沒力氣耗在這。明日我還要去求方丈不要追責靈珊,若是他想追究,連你我都要被責罰。
靈堂就讓帶來的小廝照看,婆母您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堵嘴,行禮,離開,宋檀一氣嗬成,不給方氏開口的機會。
望著宋檀背影消失,方氏手裡的帕子已經擰的不成樣,她眼下最要緊的,是想辦法把上官靈珊救出來,若人入獄,這些年她苦心經營,替她鋪設的路就全毀了。
彆說想選個貴婿,就算找個秀才都困難。
“宋檀啊宋檀。”
“你不過就是我攥手裡的貓,就算長了牙,依舊隻是個玩意。你我來日方長,走著瞧。”
宋檀回房,關上門。
強撐的心氣泄了大半。
這房間冰冷刺骨,浴桶內的冰化了大半還冒著森森寒氣。
幸好為了計劃順利,方氏一早打發了貼身伺候的丫鬟在府裡,說女的太多陰氣重沒讓她們跟著上山,才給了她機會自救。
這本是她想用來壓製體內臟藥的,可方氏那藥陰毒至極,除了男女歡好,哪怕她險些凍爛皮肉依舊壓不住。
她的清白雖沒保住,到底,由她自己選了人。
宋檀隨手撥亂了水痕,捧了一捧水洗了臉,又默默開始擦洗身上的黏膩。
水冷刺骨,她脫去衣裙,乾脆整個身體沉在浴桶,身子被刺得越痛,反而心境愈發平靜。
今夜重生,此刻她才終於得到片刻安寧,她抬起手,雙眼能視物,手腳也還健在。
宋檀情不自禁笑出了聲,可低頭和水麵裡的倒印對視上,那笑又變得發苦發爛,隻能伸手捂住了臉。
她贏了,但今夜的‘贏’,用了她前世一條命換來的。
到底,她還是輸的那個。
滿身的紅痕,蒼白無色的臉,眼底深處的疲憊像一口看不到底的井,就像前世的黑暗隨時拉著她墜入深淵,被挖眼砍手的痛,溺水瀕死的恐怖,隻要她回想還曆曆在目,痛不欲生。
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她的確是死過一遍的人。
梆子敲響三聲,烏雲退散,明月高掛。
門外隱隱傳來木魚的敲擊聲。
宋檀目光一凜。
忙擦了淚,收斂心神,重新換了件衣裙,轉身去了前殿。
那裡早有人等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