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彆墅的走廊長得仿佛沒有儘頭,水晶吊燈投下的光芒在奢華的地毯上切割出明明滅滅的光影。我攥緊了婚紗裙擺裡那個藏著文件的信封,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劇烈的心跳上。必須找到顧晏辰,當麵問清楚他那盤棋局的規則,以及我這枚“誘餌”的價值與風險。
轉過一個奢華的轉角,前方的廊道忽然被一片陰影籠罩。那盞本該常亮的壁燈,此刻卻詭異地熄滅了。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種被毒蛇盯上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從廊柱後緩緩踱步而出,像一滴墨汁滴入清水,無聲無息地融入了這片昏暗。
他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麵容隱在陰影裡,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他站定在我麵前,距離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如同野獸般的壓迫感。
“蘇小姐,這麼晚了,要去哪裡?”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被砂紙磨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
我強迫自己站穩,不讓聲音泄露內心的驚濤駭浪:“你是誰?攔住我做什麼?”
他沒有回答,隻是微微偏了偏頭,目光精準地落在我緊攥著的婚紗裙擺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嘲諷弧度:“顧先生的‘新娘’,不該在新婚夜四處亂逛。尤其是……身上還藏著些不該有的東西。”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他怎麼知道文件的事?陳默剛剛才把信封交給我,這個黑衣人卻仿佛親眼所見!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試圖後退,後背卻抵上了冰涼的牆壁,退無可退。
“彆費心掩飾了。”他向前逼近一步,陰影完全籠罩了我,“那份文件,對蘇先生來說,很重要。把它交給我,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
他口中的“蘇先生”,指的是蘇明遠!父親的爪牙竟然已經滲透到了顧家的核心區域,這太可怕了!
“如果我不交呢?”我揚起下巴,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脆弱。
“不交?”他低笑一聲,那笑聲裡沒有半分溫度,“蘇小姐,你似乎還沒認清自己的處境。一個私生女,頂替姐姐嫁入豪門,你以為顧家是什麼好地方?乖乖聽話,或許還能保全性命。否則……”他沒有說完,但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盯著他藏在陰影裡的臉,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腦海:“你不是父親的人。”
他似乎微微一怔,隨即低笑起來:“哦?何以見得?”
“父親如果知道我拿到了那份文件,他派來的人隻會立刻殺了我,奪走文件,不會跟我廢話。”我冷靜下來,分析著,“而你,卻想讓我‘交’出來。說明你背後的人,不想事情鬨大,或者……不想讓父親知道這份文件的存在。”
黑衣人的沉默,證實了我的猜測。他背後另有其人。
“聰明。”他終於給出了評價,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味,“不過,聰明人往往死得更快。文件,交出來,我可以保證你今晚安然無恙地回到婚房。”
“如果我交給你,你能保證什麼?”我反問,“保證你背後的人不會利用這份文件去威脅顧晏辰?保證不會傷害我?”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衡:“我可以保證,你今晚不會死。其他的,我無法承諾。”
這算什麼保證?我心中冷笑。看來,無論是父親那邊,還是這個神秘人背後的力量,都沒有把我真正放在眼裡。我隻是一個可以隨意擺弄的棋子。
“如果我偏不交呢?”我將信封在裙擺下攥得更緊,指節都泛白了,“大不了,我們魚死網破。我立刻將文件的內容公之於眾,看看是你的主子先完蛋,還是我這個私生女先被碾碎。”
我賭的,是他背後的人同樣忌憚顧晏辰,忌憚那份文件公開帶來的連鎖反應。
黑衣人的眼神驟然銳利起來,像兩柄出鞘的寒刃。他緩緩抬起手,似乎要動手強奪。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走廊儘頭傳來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伴隨著手杖輕點地麵的“篤篤”聲。
黑衣人動作一頓,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裡有警告,有評估,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深意。他迅速後退,如同融入陰影的墨跡,瞬間消失在了那片熄滅的壁燈之下,仿佛從未出現過。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廊道儘頭走來。月光從高處的氣窗灑下,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是顧晏辰。
他依舊拄著手杖,步履看似有些蹣跚,但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像暗夜裡的獵豹。
“這麼晚了,新娘子不在房裡休息,跑到這裡來吹風?”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目光卻銳利地掃過我蒼白的臉和緊攥著裙擺的手。
我看著他,心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恐懼、憤怒、屈辱,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依賴。在這個陌生而危險的堡壘裡,他竟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有人攔住我,”我聲音有些發顫,卻努力保持平靜,“一個黑衣人。他知道我身上有文件,還試圖搶走它。”
顧晏辰的腳步頓住了。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周身的氣息瞬間冷了下來,仿佛溫度都驟降了幾分。
“黑衣人?”他緩緩重複著,聲音裡帶著一絲冰碴,“他長什麼樣子?”
我搖了搖頭:“看不清。他一直躲在陰影裡。但他不是父親的人,他背後另有其人。他想讓我‘交’出文件,而不是直接搶。”
顧晏辰沉默了片刻,忽然低笑了一聲,笑聲裡帶著一絲嘲諷和了然:“有趣。看來,我布的局,比我想象的還要熱鬨。”
他走到我麵前,伸出手,輕輕拂去我婚紗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動作親昵,眼神卻冷冽如刀:“蘇晚,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也比我想象的……更有用。”
他湊近我耳邊,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耳廓,卻帶來刺骨的寒意:“記住,從現在開始,你的一舉一動,都可能關乎生死。那份文件,繼續藏好。至於那個黑衣人……”
他直起身,目光投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勢在必得的弧度:“我會把他揪出來。我的棋盤上,不允許有不受控的棋子。”
他伸出手,示意我挽住他:“回房吧,我的新娘。夜還很長,好戲,才剛剛開場。”
我看著他伸過來的手,那隻曾經偽裝癱瘓、此刻卻充滿力量的手。我知道,一旦握住,就再也無法掙脫。
但此刻,我彆無選擇。
我伸出手,挽住了他。他的手冰冷而乾燥,握得很緊,像要將我徹底禁錮。
我們並肩走回婚房,身後是那片依舊昏暗、仿佛潛藏著無數窺視眼睛的長廊。我知道,那個黑衣人,以及他背後神秘的力量,將成為我與顧晏辰這場危險遊戲中,一個全新的、未知的變數。
而我,蘇晚,必須在這盤生死棋局中,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