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德鎮東南角,華燈初上。
與鎮西神機營駐地那肅殺整齊的氛圍截然不同,這裡是一片被刻意保留的、魚龍混雜的繁華之地。
街道兩旁,酒樓、賭坊、勾欄瓦舍鱗次櫛比,各色燈籠將夜空映照得流光溢彩。
空氣中彌漫著靈食的香氣、濃鬱的酒氣以及脂粉的甜膩,混雜著修士與凡俗客商的喧囂,構成了一幅充滿欲望與活力的夜生活圖景。
醉仙樓,是這片區域當之無愧的頭塊招牌。
三層高的朱漆木樓飛簷鬥拱,氣派非凡。
門口車水馬龍,停靠著各式華麗的馬車乃至馴服的靈獸坐騎。進出之人,非富即貴,至少也是有些身家的修士,尋常人等連踏入門檻的勇氣都沒有。
二樓,一處臨窗的雅座。
牛二有些局促地坐在雕花木椅上,寬闊的後背挺得筆直,顯得有些僵硬。
他麵前那張紫檀木的八仙桌上,已然擺滿了各色靈氣盎然的菜肴。
有以玉髓芝清燉的靈禽湯,有取自寒潭的銀鱗魚膾,有用百年血參煨製的熊掌……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更蘊含著不俗的靈氣,顯然價格不菲。
牛二看著這一桌子他大多叫不上名字的珍饈,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不是饞的,是心疼的。
他眼角餘光偷偷瞥了一眼桌角那塊用靈玉片刻印的菜單,上麵標注的價格讓他心頭直抽抽。
這一桌子菜,再加上那壺碧光瑩瑩的“竹葉青”靈酒,怕是抵得上他平日裡在宗門勤勤懇懇做任務大半年才能攢下的靈石了。
易子哥私下塞給他和大哥的那些寶貝和靈石,是讓他們用來修煉和應急的,如此揮霍,他實在覺得肉痛。
坐在他對麵的蔡三水,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水藍色的流仙裙,裙擺繡著精致的蝶戀花圖案,襯得她肌膚勝雪,容貌愈發甜美可人。
她小口啜飲著杯中靈酒,動作優雅,目光卻如同輕盈的蝴蝶,不時掠過酒樓內其他賓客,尤其是在那些衣著華貴、氣度不凡的青年才俊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渴望與算計。
“牛師兄,你看這醉仙樓,多熱鬨,多氣派呀。”
蔡三水放下酒杯,聲音柔媚,帶著幾分天真爛漫,“聽說這裡的靈膳,不僅味美,更能滋養經脈,對修行大有好處呢。我們在宗門裡日日苦修,清湯寡水的,哪有機會享受這些?”牛二聞言,憨厚地笑了笑,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些:“三水師姐說的是,是……是挺不錯的。”
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看起來最普通的靈筍放入口中,清脆甘甜,入口生津,一股溫和的靈力散入四肢百骸,確實舒坦。但這舒坦,是建立在巨額花費之上的。
蔡三水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窘迫,嫣然一笑,柔聲道:“牛師兄,不必擔心靈石。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嘛。你看這中州,何等繁華盛世?我們在豫州那等邊陲之地,便是苦修一輩子,見識也有限。既然來了,總要開闊眼界,才不枉此行,你說是不是?”
她說話間,目光再次飄向窗外那流光溢彩的街景,眼神中充滿了對眼前繁華的迷戀和一絲難以抑製的野心。
來到中州這幾日,她的認知被徹底顛覆了。
宗門內清苦的修煉、同門間的勾心鬥角,與這皇都的錦繡富貴、權勢地位相比,簡直如同井底之蛙見到了汪洋大海。
她不甘心再回到那種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日子,她要留在這裡,她要憑借自己的容貌和手段,攀上更高的枝頭!
而牛二這個來自大荒村、心思單純又有些積蓄的師弟,眼下正是她最好的掩護和踏腳石。
聽到蔡三水那柔聲細語,尤其是那一聲“牛師兄”,牛二心頭一熱,那點心疼頓時被一股想要在師姐麵前表現、不讓她失望的衝動所取代。
他用力點了點頭,胸膛微微挺起:“三水師姐說得對!是該見見世麵!”
說著,他像是為了證明什麼,又招手喚來小二,硬著頭皮點了一碟價格更貴的靈果拚盤。
酒樓內人聲鼎沸,座無虛席。
各色人等高談闊論,有分析九州爭霸賽熱門人選的,有交流某種新奇功法心得的,也有三五成群低聲密語,進行著不為人知的交易。
牛二和蔡三水這一桌,因蔡三水的容貌和兩人與中州風尚略顯迥異的衣著,倒也吸引了一些或好奇、或輕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