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沉重的睜開,第一眼看到的是窗戶外麵藍的發光的天和白雲。
方沅良久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伊犁恰西草原的派出所裡。
張寄雪看見她醒來了,鬆了口氣,問:“怎麼樣了?”
方沅起身,看見手背上還掛著針。
“好多了。”
“雨停了嗎?”方沅又問。
張寄雪點頭,感歎道:“是啊,這才一個小時,和剛剛就跟兩個世界一樣。”
方沅看著點滴打完,自己把針劑取掉,穿好衝鋒衣走了出去。
這兒的派出所就在山下的鄉鎮,白藍色的經典配色,院子裡種著一種五顏六色的花,從辦公室通往宿舍的小路上,有一條葡萄樹藤蔓纏繞的過道。四月,這個時候還沒有長葡萄。
方沅看見外麵的牆上掛著一排照片。
她下意識的在上麵尋找赫蘭的照片。
在倒數第二個。
他取了帽子,中長的寸頭,仍舊是寡冷沉寂的表情,淺藍色的執勤服,他的眼睛平淡的像湖,透過照片好像在看方沅。
方沅和他注視著。
托合彆克很快回來了,與此同時,他們的車也開回來了。
方哲去買了些感冒藥,又把三個人的包放在車上,找了塊抹布,簡單的擦了一下擋風玻璃,方沅和張寄雪緊隨其後的上車。
正準備發車,托合彆克忽然又走了過來。
方哲搖下車窗,熟稔的問:“怎麼了大哥?”
兩個人之前就聊了一路,所裡又給方沅請來了醫生,現在他們已經兄弟相稱。
“有個牧民的羊娃子病了,能不能幫忙給帶去鎮裡的獸醫站?我們的警車都在鎮裡,他們會把羊送回來的。”
他們本來就是要去鎮裡,方哲便大方應下了。
“我們會安排人和你們一起去。”
托合彆克拿出手機給誰打了個電話。
等待的時候,托合彆克又和方哲聊了兩句。
空隙的時候,牧民將羊娃子抱過來了,方哲下去開後備箱。
牧民大叔的臉皸紅,手裡還拿著個馬鞭子,懷裡抱著隻雪白的羊羔,那羊羔眼珠像一顆純黑色的玻璃球。大叔身後跟著他的兒子,一個五六歲的哈薩克族小男孩。小男孩全部的頭發都被剃乾淨了,隻留下腦門前的一小綹,臉也是皸紅的。
看見方沅在看他,小孩子不好意思的笑了。
方沅也笑了。
方哲看過去,愣了一下,明顯有些意外。
方沅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
托合彆克警官還在一遍遍說謝謝,方哲說:“沒事的,你們的馬也救了我們,我們的車當然也可以幫你們,民族團結一家親嘛。”
這話是方哲進新疆後看到的最多的一句話。
托合彆克一聽這話,樂嗬嗬的回了一句:“對,石榴花一樣的親。”
很快,陪同的警察就來了。
張寄雪先看見的人,急忙拍了拍方沅的手。
方沅看過去,是赫蘭。
他走過來,看到是方哲他們時也愣了一下。
但隻是一瞬,因為他從來不會有什麼大的情緒。
托合彆克簡單的交代了兩句,赫蘭便上了車。
張寄雪和方哲坐在前麵,赫蘭就隻能和方沅坐在後麵,兩個人一左一右,除了剛才的對視,再無任何交流。
車子發動,後麵的羊羔似乎是受了驚嚇,叫了一聲。
軟綿綿的,像嬰兒的聲音。
方沅往後看了一眼,小羊竟然拉了好幾個圓滾滾的羊糞蛋蛋。
方沅說:“方哲,你的車要好好的洗一下了。”
“肯定要洗,走了這麼一遭,到處都是泥巴……”
“因為它在你的車上拉屎了。”
方哲:“……”
張寄雪聽了後笑的前俯後仰。
赫蘭仍舊是沉默不語,沒有什麼表情。
方沅看外麵,沿路的的草地和小溪綿延不絕,開滿了一片一片的小百花,隱隱可見黃色的花蕊。
草原的雪都還沒化乾淨,這種花卻已經盛開了。
“哥,這是什麼花?”
方哲搖了搖頭,張寄雪說:“好像是什麼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