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礙事。”
方沅更不明白他了。
方沅點點頭,轉身往回走,雨絲打在傘麵上沙沙作響,腳下的泥路濕滑難行,在巨大的懸崖公路上,她一個人小的像是一隻螞蟻。
走了沒兩步,她忽然又猛的站定——又忘了要儲存卡。
於是方沅急忙調頭又往警車方向跑。
結果走的太急,腳下不穩,整個人重心一歪,重重摔在泥地裡。傘骨折了半截,濺起的泥水糊了她半邊臉頰和衣袖,手心傳來一陣刺痛。
“嘶——”
方沅倒抽一口冷氣,正要撐著地麵爬起來,就聽見有車門打開,然後再“砰”地一聲被關上。
赫蘭撐著傘快步走過來。
方沅覺得有些難堪,怎麼每次出現都是一副蠢到家的模樣,每次都要在他麵前出醜,每次都要他來救……
赫蘭過來,蹲下身,掌心先扶住了她的胳膊,力道不輕不重,“小心點。”
他目光掃過她破皮滲血的手心,眉頭皺得更緊,又幫方沅撿起滾落在泥水裡的相機。
“上車處理下傷口,警車裡有急救箱。”他不由分說地扶著她站起來,半扶半攙地將人帶到後座。
方沅還在心疼相機,局促地想抽回手:“我自己來就好,不麻煩你……”
“彆動。”赫蘭從儲物格裡翻出急救箱,拿出碘伏和棉簽遞給她,讓她先消消毒。
方沅接過,一邊消毒,又想起自己的相機,急忙說:“我的相機……”
赫蘭坐在後座的另一側,抬眼瞥了她一下,沒說話,轉而打開相機包拿出相機檢查。他先擦乾淨鏡頭,對著窗外試了試對焦,確認鏡頭沒受損,又點開相冊滑動,確認一切正常後,方沅才鬆了口氣。
赫蘭又滑動了一下,便準備關機,他的動作忽然頓住——
一張,關於他的照片。
赫蘭指尖無意識地滑動屏幕,正要按滅屏幕時,動作驟然凝滯。
一張照片撞入眼簾。
方沅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把相機奪了回來。
那張照片……
是在鞏留莫乎爾鎮的巴紮上,赫蘭的側臉。睫毛濃密的垂落,眉毛烏黑,鼻梁高挺,眼下布著些許皸燥自然的曬斑。背景裡,綿延的雪山浸著清透天光,巴紮上的人群往來如織,喧囂仿佛被鏡頭濾去,隻剩他周身一片靜穆。
方沅知道,他一定會覺得她是個很古怪的外地人。
方沅忽然不再敢看那雙眼睛。
她說:“把……儲存卡給我吧。”
赫蘭從口袋裡掏出來,遞給她。
“謝謝。”
方沅低著頭,耳朵燙的她心煩意亂,她匆匆打開車門下車,又說了一遍謝謝,然後快去往回走。
混亂。
比剛剛困在泥沙下的車廂裡還要混亂。
原來人心混亂才是真的混亂。
她討厭世俗,討厭麻木的欲望,討厭這世上一切的有利可圖,於是在看見那樣一雙不染俗語的眼神後,才會有些想要留住。可是,她卻讓那雙眼睛,看見了她心底的不純粹,仿佛自己是打亂神聖的那個人。
方沅對哥哥說:“我們快去草原吧。”
去到廣闊無垠的草原,讓心定下來,在巨大寬闊的星空下,在神聖自由又純潔的草原上,或許她就能夠不再這樣跌跌撞撞,混亂不堪,甚至企圖從一雙眼睛裡尋找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