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日出是一片綠色與金色的交融,後來光芒撒在亙古不化的雪山上,然後變成了連綿不斷的金粉色,再一點點鋪灑在這個雪山之下的小牧村的角角落落。
方哲熬了一整晚的夜,終於將這段時間所有的素材剪輯好,點擊了發布。視頻裡把這段時間他在學校裡記錄的一切都放了進去,很長,卻是對他們這段時間的努力給了一個交代,也是對數萬網友的關注一個交代。
等他忙完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張寄雪沒叫醒他,拿了一條毯子蓋在了他身上。方哲乾什麼都是這麼投入,兄妹兩個一模一樣。
忙活了一個多月,大家都有點累了,胡安西村長請大家去他阿帕家吃抓飯。
晶瑩剔透的大米吸滿了湯汁,黃澄澄的胡蘿卜,上麵再鋪一層入味的羊肉,這就是新疆的特色美食抓飯,是方沅來新疆後愛上的美食之一。
奶奶的家還要走過一片草場,在更臨近雪山的地方,一個小磚房,門口有個饢坑,有兩隻小羊追著一隻雞跑,遠處還拴著一隻小黃狗。
胡安西一邊說:“我阿帕做的抓飯可好吃了,她的這口抓飯,可養活過九個孩子。”
“九個?”方哲一下子有些吃驚,張寄雪狠狠踩了他一腳,他才反應過來這句話有些不合時宜,急忙解釋:“我隻是覺得……有點意外。”
胡安西一向大條,或者說他們這個民族多是這樣寬廣大度,絲毫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麼冒犯,笑著解釋:“我的阿帕又不是牛一樣的阿帕,生不了那麼多孩子。”
方沅有些不解:“那是?”
“我們九個,隻有一個是阿帕自己的生出來的孩子,包括我都是阿帕在草原上撿的孩子。”
在等努蘭阿帕做飯的時間,胡安西給他們講了她的故事。
一個丈夫早亡的哈薩克族婦女,帶著三歲的兒子在草原上艱難的生活,跟著同村的牧民轉場,過冬。一年又一年,努蘭阿帕也在牧村周圍撿到了一個個孤苦無依的孩子。或許是暴風雪後在氈房外撿到的,或許是疫病過後蜷在羊群旁的。
那個年代,孤兒太多,她像是照顧小羊羔一樣,將那些孩子一個一個哺育長大。
十數年年風雪,十數年牧草枯榮,時至今日,有的遠去了更加高遠的路成為了一名貨車司機,有的成為了轉場路上新的放牧人,有的則像胡安西,成為了牧村的一名乾部。
方沅聽到最後的時候眼淚已經蓄滿了眼眶,她悄無聲息地擦掉。
努蘭阿帕將抓飯端了上來,方沅回頭看去。努蘭阿帕微微佝僂著身子,微胖的身材,樸實慈祥的麵容,六十多歲了,仍舊容光煥發。
這樣的一個普通的哈薩克族婦女,卻憑借著自己的能力,在草原上養大了九個孩子,她是那麼無私偉大,又平凡親近。該是多麼善良的人,才會不舍得放棄任何一個孩子,不舍得漠視任何一條生命。
方沅由衷敬佩。
這片大地上的每個民族,每件事,都能讓她內心一次次震撼。
努蘭阿帕和他們坐在一起吃飯,胡安西笑著誇讚了幾句,阿帕抱著他的腦袋親了一口,他依舊是她最疼愛的小孩子,桌子上的人都笑了。
方沅覺得這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抓飯了。
努蘭阿帕的國語不是很好,不過方沅還是聽懂了她的一句話。
“不要把芝麻一樣的事情,看的像駱駝一樣大,什麼都會過去的。”
方沅把這句話記在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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