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琪,我聽張秘書說你住院了,孩子們……都還好嗎?”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刻意放柔的溫情,尾音還拖出幾分關切,可在顧曼琪聽來,比指甲刮過玻璃還要刺耳,每一個字都像在嘲諷她的狼狽。
“彆跟我提孩子!”顧曼琪突然嘶吼著打斷他,聲音因為激動而破音,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胃裡的疼痛瞬間加劇,像那把鈍刀突然被磨利,狠狠剜了一下,讓她彎下腰,捂著肚子劇烈地喘息。
“你有什麼資格提孩子?”她的聲音裡全是被碾碎的絕望和蝕骨的恨意,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滴在醫院的病號服上,“林濤,你這個白眼狼!你忘了你十八歲那年,在大學食堂連份紅燒肉都買不起,是我把自己的午餐分給你,自己啃了一個月的饅頭嗎?你忘了你創業初期,租在二十平米的地下室裡,冬天連暖氣都沒有,是我把我媽給我買的羽絨服拆了,給你做了件棉馬甲嗎?”
病房門口的林溪渾身一僵,這些往事,媽媽從來沒跟她說過。她隻知道爸爸創業不容易,卻不知道媽媽為了爸爸,付出了這麼多。
“你說要開第一家設計公司,缺十萬啟動資金,我爸死活不同意,說你不靠譜,是我跪在我爸書房門口,跪了整整一夜,膝蓋都跪青了,後來是我偷了家裡的錢給你創業的!”顧曼琪的聲音抖得厲害,那些被歲月塵封的往事,此刻都變成了插在她心口的刀,每拔一次,都鮮血淋漓,“你公司周轉不開,欠了高利貸,催債的人堵在門口,是我把我媽留給我的最後項鏈賣了給你填的!”
她喘著粗氣,每說一句話,都像有血沫從喉嚨裡湧上來,血腥味在口腔裡彌漫。“我為了你,跟我最好的閨蜜鬨掰,因為她勸我彆太慣著你,說你野心太大;我為了你,在家做你的全職後勤,每天給你洗衣做飯、打理人脈,把你的生活照顧得無微不至;我生林溪的時候難產,在手術台上簽病危通知書,你卻說客戶那邊不能走,等你忙完過來,我都已經從手術室推出來三個小時了!”
“我把我這輩子的真心、青春、積蓄,連我媽留給我的念想都投到你身上,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她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撕心裂肺的哭腔,“用我賣股份的錢,給那個女人買限量版的包?用我求來的資金,給她租市中心的江景房?我上周去你公司送文件,看到她坐在你的辦公室裡,戴著我生日時你說買不到的那條鑽石項鏈,穿著我看中了好久卻舍不得買的連衣裙——林濤,你怎麼敢的啊?你怎麼敢的!”
電話那頭的沉默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顧曼琪籠罩,又像無數根細針,密密麻麻地紮在她心口最軟的地方。顧曼琪的眼前突然浮現出二十年前的夏天,大學校園裡的槐樹下,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葉子,灑在穿著白襯衫的林濤身上,他笑著朝她伸出手,指尖帶著少年人的溫度,說:“曼琪,等我成功了,一定讓你住最大的房子,戴最亮的鑽,每天都把你寵成公主。”
那時候的陽光多暖啊,暖得她以為抓住了一輩子的幸福,連影子都覺得是甜的。可現在才知道,所有的承諾都是精心編織的謊言,一戳就破。
她想起三年前發現的那些蛛絲馬跡——林濤衣領上陌生的香水味,不是她用了五年的梔子花香;他手機裡加密的相冊,全是他和那個年輕女孩的親密合影,背景是她向往了很久卻沒去過的馬爾代夫;甚至他給孩子買的禮物,都是那個女孩挑的,連林越過敏的芒果味都沒注意到。她那時候還抱著最後一絲幻想,紅著眼眶問他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可他隻是不耐煩地推開她,說她無理取鬨,說她人到中年越來越多疑。
“我隻是想看看孩子。”林濤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刻意的愧疚,可那愧疚太輕,像羽毛落在石頭上,激不起一點波瀾。
“滾!”顧曼琪尖叫著,用儘全身力氣把手機狠狠砸在牆上。手機“砰”的一聲撞在慘白的牆壁上,屏幕瞬間碎裂開來,像蛛網一樣蔓延,就像她支離破碎的人生。
病房裡的寂靜被徹底打破。林溪嚇得趕緊捂住弟弟的耳朵,抱著他往後退了兩步,身體都在發抖。林越仰著頭,眼裡滿是恐懼:“姐姐,媽媽好嚇人……”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媽媽如此失控,像一頭被徹底逼瘋的困獸。
顧曼琪看著孩子們驚恐又疏離的眼神,像被人突然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猛地癱坐在病床上。眼淚終於決堤,順著臉頰、下巴砸在白色的被子上,暈開一小片一小片的濕痕。她想起自己剛發現背叛時,躲在衛生間裡咬著毛巾哭,不敢讓孩子們聽見;想起為了維持家的體麵,她強裝鎮定地給林濤熨燙襯衫,指尖卻一直在發抖;想起昨天晚上,她拿著那些照片質問林濤,他卻冷漠地說“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離婚吧”,連一絲挽留都沒有。
她賭上了整個青春,押上了父母的信任,甚至忽略了孩子們渴望陪伴的眼神,一門心思地輔佐林濤從一無所有到身家幾百萬。她以為自己是他的賢內助,是他生命裡最重要的人,到最後才發現,自己不過是他成功路上的一塊墊腳石,用過即棄,連一句感謝都沒有。那些她曾經引以為傲的付出,此刻都變成了笑話,像無數個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