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鳴鞭聲響徹大殿。
頓時殿內殿外的文武百官,如同被風吹過的麥浪,齊刷刷地跪倒在地。
“臣等,恭請殿下登基!”
山呼海嘯般的聲音,從每一個角落傳來,彙聚成一股洪流,直衝雲霄。
朱由檢站在禦座前,輕輕撫摸著冰冷的扶手,深吸一口氣,緩緩坐下。
就在他坐下的那一刻,一股戰栗感自他背後升起,瞬間激得他全身汗毛直立。
讚禮官再唱。
“五拜三叩——”
百官齊齊下拜叩首,群臣重重疊疊千餘人,竟能發出驚人整齊的悶響。
咚!咚!咚!
這,就是至尊嗎?
這,就是大明的皇帝嗎?
這,就是當今寰球宇宙,最貴之人嗎?
朱由檢一時有些恍惚,幾乎不能自已。
他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
最終卻強自按下,隻是緩緩開口走完最後一道儀式。
“眾卿平身”
讚禮官們緊跟著一聲聲接力唱出。
“平身——”
就此禮儀已畢,君臣名分落定。
朱由檢輕輕呼了一口氣,心中卻仍是激蕩不停。
他的目光越過底下黑壓壓的臣子,越過巍峨的殿門,望向天際。
天下經緯,縱橫十九。
不知後世史書中的那些豪傑禽獸,誰人已在其中,誰人又躍躍欲試?
……
同一時刻,陝西,白水縣。
秋日的太陽掛在正中,沒什麼熱度,但依舊刺眼。
乾冷的秋風卷起地上的黃土,吹在人臉上,生疼。
幾個乾瘦的漢子蹲在村頭枯死的槐樹下,滿臉愁苦。
“他娘的,今年的秋稅交上去,咱家就隻剩下明年的種糧了,連過冬的口糧都懸乎。”
一個黑臉漢子狠狠地啐了一口。
唾沫在乾燥的地上留下一個深色的印記,很快又被吹過的塵土覆蓋。
“誰說不是哩。這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難熬。”
旁邊的人跟著歎氣,聲音嘶啞。
蹲在中間的中年漢子,臉上的皺紋深得像刀刻的一樣。
他默不作聲地聽著大夥兒的牢騷,半晌才開口,聲音裡透著一股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沉穩:“再等等看吧,總會有法子的。”
“等?咋等?”黑臉漢子情緒激動起來,“你看隔壁的澄城縣,聽說那鄭彥夫帶頭把縣令給宰了!現在換了個新官,聽說日子好過多了!”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響起一片豔羨的議論聲。
“那可是殺官!掉腦袋的買賣!”
“可人家現在過得舒坦!”
“咱縣的縣太爺,聽說今年也任期滿了,是不是也要換人了?興許下一個能好點?”一個年輕人眼裡閃著一絲希冀的光。
王二的眼睛裡也掠過一絲期盼,但很快又黯淡下去,隻是道:“誰知道來的是個啥樣的人。咱還是盼著老天爺開眼吧。”
說到老天爺,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那白花花的日頭,心裡一陣絕望。
“這狗日的老天,再不下雨,地裡的麥種都快成炒豆子了!”有人恨恨地罵道。
突然,一個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漢子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哎,我跟你們說個事,是我在縣城裡聽一個典吏說的,你們可彆往外傳。”
見他這副模樣,所有人都來了精神,把頭湊了過去。
“他說……當今的皇上,好像病得快不行了。”
這話如同一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池塘,所有人的眼睛瞬間都亮了。
“真的假的?”
“那……那是不是要有大赦了?”
“新皇上登基,是不是能把咱今年的糧稅給免了啊?!”
一時間,所有的愁苦和絕望仿佛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衝散了。
附圖:白水縣離澄城縣走路50公裡,大約12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