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手扶在欄杆上,目不轉睛,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旗尉手中令旗再揮!
三千人瞬間結成一個巨大的方陣,前方步兵長槍如林,中間的騎兵穩穩立住。
“陛下,”徐應元在一旁低聲解說,“此為防守之陣。”
令旗三揮!
軍陣又變,前方雁行陣,左右兩翼騎兵羅列,後方方陣押進。
“陛下,此為進攻之陣。”
旗尉不斷揮動令旗,陣型不斷演變,無論是分是合,皆是行雲流水,毫無凝滯之感。
軍陣演練完畢,徐應元又道:“請為陛下演示騎射!”
隻見騎兵隊連貫飛出,在飛馳的馬背上開弓放箭,場外的草人靶子霎時間便被射成了刺蝟!
等到這最後一場謝幕,朱由檢卻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久久不語。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漢白玉欄杆上,無意識地叩擊著,發出“叩、叩”的輕響。
校場上,三千將士一動不動地站著,氣氛從剛才的熾熱,漸漸變得有些壓抑。
淨軍能不能打?
朱由檢心裡跟明鏡似的,大概率是不能打的。
太監因閹割之故,雄性激素消退,骨頭間的間隙會變大,這導致他們通常顯得比常人高大健壯。
但也正是因此,他們無法從事重勞力活動,並且極容易腰背酸痛。
更不要說,指望一群太監和太監旗尉能有什麼悍不畏死的血性氣魄了。
但……從今天這個場麵來看,絕對是夠裝的了。
盔甲明亮,餉銀充足,演練用命,唬一唬這京畿左近的衛所貧民兵,應該是綽綽有餘。
這就夠了。
《周易》有雲,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朱由檢在心中自嘲地想,可朕這“器”,也隻能藏著了,千萬動不得。
它的價值,就在於“藏”,在於威懾。
此時,校場中見皇帝這麼長時間不開口,已經開始有一些細微的議論和騷動。
朱由檢趕緊睜開眼睛,再不出聲,這支軍隊就要原形畢露了。
他往前一步,朗聲道:“將士用命,堪稱精銳!”
“朕心甚慰!”
“傳朕旨意,今日參與校閱者,每人賞銀一兩!小旗及以上,各自遞增!”
話音剛落,一名傳令兵便立刻打馬飛奔而下,將皇帝的旨意傳遍全軍。
死寂的校場瞬間被引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壓抑許久的情緒化作了更加狂熱的歡呼,經久不息。
徐應元看到朱由檢心情大好,趕緊抓住機會,上前一步,拐彎抹角地開口道:“陛下天恩浩蕩,奴婢……奴婢鬥膽,想起秉筆太監李公公……”
他話還沒說完,朱由檢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嗯?”
隻一個字,徐應元便嚇得魂飛魄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重重磕頭:“奴婢該死!奴婢失言!請陛下恕罪!”
朱由檢看著他,歎了口氣。
“徐應元,朕在乾清宮說的那兩條規矩,是認真說與你們聽的,也是真的想與你們共享富貴。”
“還望爾等,切莫自誤才是。”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台上每一個太監的耳朵裡。
徐應元伏在地上,身子抖如篩糠,一個字也不敢說。
朱由檢不再理他,轉而問道:“四衛營和勇士營,當前真實情況如何?”
徐應元咬了咬牙,心中閃過無數謊言,最終還是如實回道:“回陛下,奴婢……奴婢這兩日都在清理淨軍,還……還未完全掌握勇衛兩營的兵馬。”
“很好。”朱由檢點點頭,“淨軍確實要更重要一些。”
他頓了頓,說道:“這樣,你安排一下,明日由淨軍護衛,朕要親自去騰驤四衛之中校閱。”
他想了想,還是歎了口氣,補充了一句。
“提前知會他們一聲吧,彆到時候,丟了大明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