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忙跪下,叩首道:“陛下謬讚!奴婢乃陛下家奴,萬不敢逾矩,內臣二字,實不敢當!”
朱由檢擺了擺手,示意他平身。
他的心裡,其實並沒有完全相信王體乾的話。
魏忠賢花銷大,這是事實。
但究竟花銷到了何種地步,這筆賬,恐怕是說不清楚的。
但他相信,王體乾是個聰明人。
一個聰明人,不應該,也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用如此拙劣的方式來糊弄自己。
就算他要貪,也絕不會從魏忠賢這塊最顯眼、最引人注目的肥肉上下手。
當然,最關鍵的是……
就算王體乾真的貪了,自己現在又能拿他怎麼樣呢?
自己剛剛登基,元從班底全是歪瓜裂棗,隻能如此借力打力了。
在真正屬於自己的親信班底建立起來之前,他隻能任用他們。
哪怕,這隻是暫時的。
“起來吧。”朱由檢淡淡地說道。
“謝陛下。”王體乾順從地站起身。
他仿佛看穿了朱由檢的心思,繼續補充道:
“陛下,魏逆雖現銀不多,但其田產、房產卻極為驚人。”
“除先帝賞賜的四千一百頃皇莊外,我等又在京畿各處,查抄出其兼並的良田一千六百餘頃。”
“此外,奴婢已派人快馬加鞭,前往其老家河間肅寧,清查其族中田產,想來不日便有回報。”
“嗯,做得很好。”朱由檢讚許地點了點頭,“務必查清,不可遺漏。”
“奴婢遵旨。”
朱由檢的目光,重新回到賬冊上,繼續往下掃去。
【李永貞……抄沒金銀,共計五十二萬八千兩。】
看到這個數字,朱由檢的瞳孔,猛地一縮。
李永貞?
一個司禮監的秉筆太監,竟然比魏忠賢本人貪得還多一倍不止?
靠!難怪原主的信王府修了兩年都沒修好!
你是真的膽肥啊!
朱由檢繼續掃過剩下的名單。
【崔呈秀……八萬四千兩。】
【周應秋……七萬二千兩。】
再往下,便是許顯純、崔應元、倪文煥這些小嘍囉,所抄銀兩,從六千到一萬不等。
在冊子的末尾,王體乾還用朱筆,貼心地彙總了總額。
——一百零六萬七千四百六十兩。
一百零六萬……
朱由檢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失望。
太少了。
實在是太少了。
在他最初的設想裡,鏟除閹黨,怎麼著也能抄出個三五百萬兩白銀。
卻沒想到如此之少。
遼東的軍餉,九邊的軍餉,西北的賑災,哪一項不是百萬級彆的窟窿?
這點錢,撒下去,連個水花都看不見。
數額相差如此巨大,絕不僅僅是魏忠賢花銷大就能解釋的。
是自己殺的人太少了?
朱由檢的腦海裡,閃過這個念頭,但隨即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為了穩定朝局,穩健過渡。
也為了避免東林黨人起複後,借著倒閹的旗幟,侵蝕自己的事權,他必須控製打擊的範圍。
甚至某種意義上,如今所謂的閹黨,反倒是最好用的。
但錢能多一點總是好的,後續還是要想個法子讓他們把錢吐出來,又不影響朝政的格局。
怎麼做才好呢?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禦案上輕輕敲擊著,發出“篤、篤、篤”的輕響。
就在這時,王體乾突然往前一跪,拜伏於地,“陛下,臣有罪。”
這一動作,瞬間就把殿內其餘三人都驚住了。
朱由檢手指一頓,睜開了眼睛。
他瞬間明白了王體乾想要做什麼。
“嗯?體乾罪從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