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羽箭終於“噗”的一聲,射中了靶子,雖然隻是堪堪掛在邊緣,但終究是中了。
朱由檢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他並不急於求成,隻是沉下心來,一箭,又一箭。
他射得很認真,很專注,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手中的弓、眼前的靶、以及在空中飛行的箭矢。
得益於這具身體留下的肌肉記憶,他上手極快。
最初的十幾箭,命中率漸漸穩定在十箭能中七八。
但二十箭之後,體力開始下降,手臂的酸麻感陣陣傳來,準頭也隨之直線下滑,甚至出現了拉弓不穩的情況。
當壺中的最後一支箭射出,朱由檢終於停了下來,在原地緩緩活動著筋骨,陷入了沉思。
現代人都知道火器終將取代弓箭,機關槍和鐵絲網甚至終結了騎兵的時代。
但如今,事實上是,拿著弓箭的後金,打敗了裝備大量火槍、火炮的明軍。
是軍備質量問題?還是士卒的訓練和士氣問題?
亦或是雙方的兵力對比、戰場機動性、後勤補給等一係列複雜的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
是應該加強弓箭練習,對標競爭對手的強項?還是要直奔答案,不斷強化圍繞火槍的戰術體係?
無數的疑問在他腦中盤旋,卻全都沒有答案。
空想要不得,還是得問問這個時代的專家才行。
“高時明。”朱由檢忽然開口。
“臣在。”一直安靜侍立在旁的高時明立刻躬身應道。
“前幾日下令,讓各邊鎮選拔精銳隊官入京,大約何時能到?”
高時明沉吟片刻,回道:“回陛下,各地路途遠近不一。遠者如陝西、遼東各鎮,雖已是快馬去傳,至少也需月餘。近者如薊鎮、宣府、密雲等地,算算時日,應是這一兩日便可抵京。”
朱由檢點了點頭,目光越過波光粼粼的河麵,望向對岸那片若隱若現的宅院。
“英國公的府邸,可是在對岸?”
高時明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恭敬地答道:“是的,陛下。”
“嗯。”朱由檢收回目光,語氣平淡地吩咐道:“待各鎮的選鋒、隊官入京後,悉數安排到勇衛營。”
“屆時先測其武藝,再據其能力,分彆授予隊官、伍長之職。此事涉及的文書、員額、餉銀,你親自去一趟五軍都督府,找英國公張維賢商辦。”
“另外,再讓他從京營各處,也抽調一些悍勇之士過來,填充到這些新任將官的麾下。”
朱由檢轉頭又看向徐應元,“到時候,調入的人馬你來核驗,必須符合勇衛營的標準,寧缺毋濫。”
“臣(奴婢),遵旨。”高時明和徐應元,齊齊應下。
朱由檢心中自有盤算。
將這些來自邊鎮、真正見過血的軍官安插進京營,就像是把一群狼放進了羊圈。
一方麵,可以借他們的經驗,對當下遼東、蒙古兩個方向的戰場進行一次總結和沉澱。
另一方麵,也能給京營這些“本地人”,帶來一些危機感。
至於英國公張維賢……
你既然怕朕去學萬曆皇帝,那麼你自己又如何呢?
究竟能不能擔得起朕的腰膽?
就算你可以……
那麼這滿朝的勳貴,承平近百年後,又究竟還有幾人能用呢?